五月初一,天朗气清,微风轻送。少年少女们换上了轻薄的罗衫,勾勒出身形来。三三两两地行在街上,时不时互相瞟上几眼,便满心欢喜。
江陶起了个大早,将读书写字的日常任务结束,天才微微亮,等到江夫人带着一众侍女来为她束发装扮,又用过早膳,便正好到了出门的时候。
清平节是楚阳上下都过的节日,清风院自然也放了假。是以江陶握着书卷坐进了马车后,车夫便悠悠地驱车往长公主府去了。
当今太子殿下按序齿排,行七,今年已经十八了。而这位长公主自然年岁更长一些,如今二十五岁。
自打出宫建府,长公主一直以来便是个传奇人物。
生母只是个极不起眼的美人,怀了孩子也无人在意。再加上先皇后惯来仁德,这孩子也就平安生了下来。也因着这缘故,长公主虽然性情寡淡,对于先皇后所出的一双儿女却也有几分情分在。
长公主府坐落在明池街西,圣上对长女极好,圈了好大一块地方给她做府邸,如今举办清平盛会倒也不算太挤。
清河侯府所在的长明街与明池街东西相对,稍稍错开,马车出了长明街拐上京门街,片刻后便又拐左上了明池街。
前往参加的达官显贵不知凡几,大多都如江陶一般早早赴宴。单听外头车轮声响、车夫此起彼伏的轻叱,便知晓这条街上有多少人了。
明池街算得上宽敞,却也将江陶堵了整整半个时辰。
她本以为自己走的够早,却不想参加过许多次清平盛会的人来得更早。像威武将军府这种年年参加的官宦人家,即使也在明池街上,却也比她早走了两刻钟。
等她下了马车,递了请柬入府,金乌已经全然跃出了群山,悬挂在东边,灼灼熠熠。
进了府中,由家仆引着走过曲水游廊,一路到了设宴的后园处。
后园景趣雅致,亭台楼阁高低起伏,满池的菡萏开的正盛,挤挤挨挨地凑在白石桥旁。
江陶来时并不显眼,家仆也对于世子爷的到来并不惊讶,在长公主府当值多年,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如今不过清晨,后园里却已经有了不少的人,他们随意寻了亭台落座,三三两两至交好友聚在一起谈天论地,并没有人在意江陶。
她也乐得没人寻,捏着手里一柄母亲塞进来的绘墨兰的折扇到了稀松竹林里的某处阴凉坐着。
可巧,有人也觉得这地界儿不错,她刚坐下片刻,就有声音隐隐约约从靠外一些的地方传来。
“你竟然还敢来,当真是不要脸!”
“就是,你以为太子殿下会看上一个丑八怪吗?怕是几位皇子也瞧不上你。”
“你们未免欺人太甚。”
江陶听出来了,这是一群姑娘,至于提及的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怕就是今年清平盛会的主要人物了。
清平盛会办的大,名头也响亮。在清平盛会上大出风头的公子贵女,不多时便会成为封京城炙手可热的人,上门的媒人能把门槛都踏破。因此,清平盛会也有个情缘宴的别称。
既然敢在长公主府堵人,想来那几位也有些身份,只是为了几个男人争来争去,未免也太过无趣。
昔年清平女帝为了提高女子地位殚精竭虑,好不容易将女子从相夫教子深门大院里解放出来。可到了如今,却偏生有这种贵女不知是脑子坏了还是就柔弱受不得苦,竟又眼巴巴地往圈套里钻。
若是二十岁过了,她恢复女子身份,最好是不嫁人,若是嫁人,也定然约法三章,不能拘着她逍遥。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外头似乎已经吵了起来。她借着竹林遮挡身形往外一瞧,只见得一名身着青绿色罩纱襦裙的姑娘被对面几个人逼到一处,对面手里不知拿着什么,隐约像是个香囊。
那姑娘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柔柔弱弱地祈求。
“还给我,这真的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哼,你说不是便不是么?”对方恶意地一笑,继而得意洋洋地将东西往身旁人都怀里一丢,“收好了,要是我在她身上见着了,你就等着滚出封京城吧。”
嚯,口气倒挺大。
江陶摇了摇扇子,心想不知哪家的纨绔子弟出来祸害人,竟然大放厥词到如此地步。
她瞧热闹正瞧得开心,肩胛处却被人轻轻一敲,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句语调缱绻的话。
“启明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来寻我弈棋?”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便见得今日罕见着了一件银拓流云纹锦衣的顾泽栖双手合拢撑着下巴,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方才的位置上。
这家伙未免也太过神出鬼没了吧!
江陶腹诽,面上却无甚表情,只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有幸得了长公主府帖子来此赴宴,便到此来躲个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