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作为新上任的黑熊精妹妹, 喜宝第一次感到亚历山大, 关上抽屉后, 她亦如以前那样, 顺手锁上拔出小钥匙丢到了零钱包里。
正好, 舍友们陆续回来了。
她们这个宿舍, 虽然八个女生皆是外国语学院的, 却因为分属于不同的三个系,除了最热门的英语专业外,还有法语系和德语系的。
因为一年前, 喜宝选秀了法语课程,对法语系的三个舍友相对熟悉了一些,毕竟一周里头有好几堂课是在一起上的, 至于另外两个德语系的, 则完全像是熟悉的陌路人。
喜宝是不擅长跟外人打交道,正好那两位家境也还可以, 虽然不是京市本地人, 却也是小县城出身的, 对喜宝这个乡下出身排面却比她们还大的舍友, 颇有一种敬谢不敏的感觉。这会儿, 她俩前后脚进了门,见屋里只有喜宝一个人在, 便只微微颔首示意,把面子情做到后, 就自顾自的做起了私事。
这年头的大学生都极爱学习, 有时候并不是因为本人喜欢,而是上大学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考上心仪的学校,自然会更为珍惜。
两个德语系的女同学不一会儿就开始小声讨论起了功课的事情,虽说离期末考试还有一段不短的时日,可早些复习也没错。再就是,她们这个宿舍里的学霸太多了,总感觉待在宿舍里比去图书馆、自习室,学习气氛都要更为浓厚。
这不,喜宝锁了抽屉后,又拿过课本看了起来。
要是不带上有色眼镜看人,单论喜宝看书学习的那副认真劲儿,本身就是一幅极美的图画,美人坐卧自是赏心悦目,偏面上还是一副认真到了极致的模样,那些定力不怎么好的人,甚至会在一瞬间怀疑她看的到底是什么有意思的书。当然,作为同宿舍的舍友,她们就没别的想法了,只因喜宝最爱的就是各种内容晦涩难懂的原文书。
真难为她总是能弄到连京大图书馆都没有原文书了。
两个女同学很无奈的对视了一眼,看了看外头天气还算凑合,就拎起热水瓶,结伴去了洗衣房。
有喜宝这个表率在先,再说冬天打开水也的确是不容易,到了大二的这个冬天,宿舍里除了王丹虹外,其他女生都是标准的双热水瓶配置,饶是如此,也经常感到热水不够用。
冬天啊,还是北方的冬天,除了喝水之外,洗脸泡脚洗衣服等等,哪个不需要热水了?偏偏她们这个宿舍楼离开水房隔了一段距离,搁在春夏是不算啥,走快些最多也就三五分钟,可现在是大冬天啊!
眼瞅着喜宝又穿上了她爸特地带给她的军大衣,其他女同学是又羡慕又嫉妒。军大衣兴许比不上其他时髦大衣来得鲜亮,可军绿色却是永不过时的颜色,最重要的是,它暖和啊!
两个德语系女同学结伴拎着热水瓶,端着放了脏衣服的盆子出了宿舍门,她们也没忘带上钥匙,哪怕明知道喜宝晚上一般都不会出门,可也怕有个万一,带上总归有备无患。
集体宿舍里待得久了,很容易养成两个极端的性子。一种是凡事都要麻烦别人,恨不得全宿舍都是自己的爹妈,上赶着伺候自己;而另一种则是能自己来的绝不麻烦别人,当然也很反感别人麻烦自己。
喜宝算是比较另类的,她本身不爱麻烦别人,可对于外人的请求,一般也不大会拒绝。这种人,搁在其他地方绝对是个皮薄肉多的软包子,偏她有个格外了解她的亲奶,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了一大堆的东西,以至于在同宿舍的同学眼里,她就是个高冷女神。更巧的是,宿舍里还有个擅长麻烦别人的王丹虹,两下一对比,其他舍友蓦然发觉,其实高冷也没啥,起码不会妨碍到自己。
从大一入学到现在,已有一年半时间,在喜宝无意识的传播下,整个宿舍所有人都变得特别自觉起来,连王丹虹也不例外,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早已没便宜可占了,要么自力更生,要么丢人现眼还没任何好处。想来,是个人都知晓该如何选择。
宿舍里,喜宝倒是发觉两人出去了,她放下正在看的书,微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就决定,过两天放假回家一趟,洗衣服晒衣服,再拿些更厚实的替换衣服,还得把上回强子送给她的那条羊毛毯也给带上。当然,也不能忘了把毛头的信拿给哥哥们看。
打定了主意,她就淡定的继续沉浸在书山书海之中,浑然不知,自己又成了外人口中的话题人物。
这也是没法子,纵使近几年国家经济发展得很快,可无论如何,穷人仍然是占了大多数,家境良好也不代表就一定会由着还在读书的孩子乱花钱。偏生,京市这边好东西成堆,尤其在取消了大部分票证后,只要有钱,几乎想要的东西都能买到。
而一到冬天,大衣、皮靴、帽子、围巾、手套等等,好像一眼过去,就能把人的家底看了个七七八八,哪怕再怎么对自己说,上大学是来做学问的,可心里的那点不平却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
直到,来了个爆发点。
等宿舍里的同学回来得差不多了,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冬天,哪怕是再怎么用功的学生,只要不是即将期末考试了,多半人都不会自虐的去自习教室。因此,在通常情况下,这个点所有人都应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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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刚洗漱完毕,她还给自己冲了个热水袋,抱在怀里钻到了被窝,顺手拿起看了一半的原文书,继续埋头苦读。
就在这时,王丹虹顶着一头的风雪推开了宿舍门,外头的风裹着凉意冲进了宿舍,叫人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刘晓露一叠声的叫着:“快关门关门,冻死了!”
很快,宿舍门就被关上了,就是王丹虹关门的力道稍稍大了点儿,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惊得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包括喜宝。
王丹虹两眼通话,看着不像是被风吹出来的,倒像是哭了一场,有些想象力好的已经开始脑补一场恩怨情仇的大戏,结果还没脑补完毕,就听王丹虹带着控诉的声音问道:“宋言蹊,怎么名单上有你呢?”
喜宝一脸迷茫的抬头看了过来,她本来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刚才漏听了什么,不过当她看到其他舍友也都是这副模样时,就淡定了:“你在说什么?什么名单?”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刚才那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王丹虹气鼓鼓的坐到了椅子上,沉默了半晌后,才又开口:“去国外的最终名单下来了,上面有你。”顿了顿,她又转过头瞅了眼伸长脖子看热闹的刘晓露,没好气的怼了一句,“也有你!”
整个宿舍只有三个英语系的,而这回选拔的首要条件就是英语系学生,所以宿舍里的其他人听到这话后,皆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刘晓露还奇道:“这就出来了?我爸咋没告诉我呢?”说着,似乎是惊觉失了言,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安慰王丹虹,“其实吧,这个事儿你也应该猜到了,上头说是找翻译,其实带咱们这些学生,更多的是让咱们见见世面,又不可能真叫几个没毕业的学生挑大梁的,实力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
王丹虹气结:“是啊,实力根本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后门!”
“也不是这么说的 ,要真的选一波啥都不懂的过去,学校的脸面往哪里搁?”刘晓露难得这么有耐心,劝道,“就是实力也要,关系也要,学校挑的就是两者兼备的。”
“你早就知道!”王丹虹那叫一个气啊,她本来以为,只要不轻言放弃,自己还是有可能被选上的。结果,敢情她一直在演猴戏,身边还有人始终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刘晓露更无奈了,她能怎么说?在结果根本就没出来之前,早不早的先劝人家别努力?说努力了也是白瞎?情商再低也不可能这么干啊。
两人都没再开口,宿舍里的气氛一直有些冷凝。
法语系和德语系的几人面面相觑,这事儿已经闹了几个月了,要说早先她们还是抱着羡慕嫉妒的想法看英语系的,到了后来更多的确像是看好戏了。人人都在争,可名额就那么几个,当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过通过这个事儿也能看出来,身边的这些个同学,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连王丹虹这个乡下出身没啥门路的,不一样找了对象帮她,不然她又是从哪里提前知晓的消息?
似乎是觉得宿舍里的气氛太怪了,刘晓露轻咳一声,扭头去看喜宝,却无奈的发现,那位又继续低头看书了。
“宋言蹊?”
喜宝抬头看她。
“名单的事儿,你原先不是说不在乎吗?到底还是忍不住找了你爸帮忙吧?其实也没啥,有门路干嘛不用?我也让我爸找了朋友帮衬,又不是实力不行,多条门路也多几分把握不是?”刘晓露先泄了底,好在她总算还有脑子,没说的太详细。
说完,刘晓露就一脸期待的看着喜宝,指望她主动漏底。
平心而论,假如喜宝知道的话,这事儿又不在赵红英叮嘱的范围内,她肯定会照实说的。唯一的问题就是——
她不知道。
细细回忆了一番先前的事儿,喜宝老老实实的说:“名单的事情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丹虹一下子就炸毛了,“我先前也问过你的,问你是不是放弃了,你说随缘!”
“是的,有我的名字我就去,没有我的就放弃。”喜宝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又触动了舍友那颗敏感的内心。
王丹虹气得就快原地爆炸了,然而就在爆炸的那一刻,刘晓露一句不经意的话,却瞬间让她蔫吧了。
刘晓露说:“你本来就不在大名单里,这么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王丹虹气红了的双眼。
一旁看热闹的舍友突然笑了起来:“她是以为她和宋言蹊都不在大名单上,可她那么努力的钻营,按说要么两人一起不能去,要么就她去。结果……”
“要你八婆!”王丹虹气呼呼的拉开柜子要去拿热水瓶洗漱,却愕然发现因为被这个重大消息打击到,她今晚根本就忘了去打开水,而现在早已过了开水房开放的点,顿时忍不住一声哀嚎。
一下子,宿舍里忍不住都笑开了。
看在她今天那么倒霉的份上,刘晓露好心的匀了她一杯水,还安慰她:“你不要老是跟宋言蹊比,想想看,你本来就不在大名单里,现在没上是正常的。可那个本来该上的人呢?宋言蹊去了,谁被顶掉了?”
王丹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扭头问喜宝:“你知道你把谁的名额给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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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无奈的神情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不知道。”
尽管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可王丹虹对比了一下更惨的那位,心里一下子好受多了。也对,本来就没她的份,现在也一样没她的份,最多就是她的努力白费了,倒是谈不上有多失望。
其实,她本来也没失望,就是被喜宝上了大名单这事儿给刺激到了。同在一个宿舍,喜宝有没有在努力,她当然心知肚明。对比一下努力许久没有回报的自己,再看看啥都没做就莫名得到了机会的喜宝……
好像又想生气了。
相处了一年半,同宿舍的性子不说都清楚了,起码知晓个大概。大家伙儿笑过闹过,又各匀了点儿热水给她后,就陆续钻进了被窝,等时间一到,熄灯睡觉。
她们倒是睡得喷香,连王丹虹都是气过了就算揭过去了,可有人却是真的睡不着了。
就如刘晓露所说的那样,喜宝这个名额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顶了别人了。
……
没两天,就到了休息日,喜宝简单的收拾一番后,就回了家里。大白天的,家里空无一人,她先烧了水,然后洗衣服打扫卫生,趁着日头好,把被褥都拿出来晒了晒,包括宋卫军那屋的被褥枕头。
学校里的条件不好,尤其是晒东西的地方太少了,像她们宿舍都是没有阳台的,有的只是个狭窄的小窗户,想要晒衣服,只能是将衣服挂在长竹竿上,然后把长竹竿伸到窗户外头。夏天倒是还好,晒个把小时就干了,冬□□服不容易干,好天气更是不多见,往往某个出太阳的日子,全宿舍都开始洗衣服,那是扎堆的想要晒衣服,遇到脾气不好的,吵架简直太正常了。
这还是晒衣服,要是想把柜子里的被褥毛毯拿出来晒太阳去霉味,那就只能上顶楼或者是到楼下找地方搭着。学校里是禁止在楼下花坛晒被子的,更不准在两棵树之间绑晾衣绳,偏偏顶楼面积小,晒被褥的人又多,想要抢个地方,不止要拼手速还要拼人品。
所以,一到深秋,喜宝就习惯性的回家折腾这些东西。对了,强子前不久还往她家里搬了一台洗衣机过来,洗起大件衣物,尤其是床单被套简直太方便了。不过,多半小件的衣服她还是习惯了手洗,横竖家里的蜂窝煤有的是,烧水很是方便。
把自家例外都收拾了一遍,又把整个院子都挂上了衣服被褥,喜宝抬起手腕一看,也才不过九点出头。
隔壁打从她过来就没响动,估计是早不早的出去了。至于她爸,刚才去那屋拿被褥出来晒时,她就感觉到了,那屋至少有三天以上没住人了,估计又在军区那头忙活。
实在是没啥事儿做,喜宝换了一个小背包,把毛头寄来的那份信揣上,又找出了借阅证,转身出门去了公交车站,准备先去国家大图书馆逛一逛,等到中午时,再去找哥哥们也不迟。
搁在以前,她还会再等等,想着万一毛头哥哥回来找她。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毛头哥哥这会儿怕是在鲁市的深山老林里演着他的黑熊精呢。
路过早饭摊子时,喜宝还顺手买了个夹肉烧饼,又买了一袋豆浆,边走边吃,等到了公交车站台时刚好吃完,把垃圾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她数好零钱,公交车正好停在了她跟前,抬头一看,就是去国家大图书馆的那一路。
几乎就在她上了公交车的同时,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驶来,驾驶座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遍寻女神不着的叶一山。
旁边的副驾驶座上也有一人,不是谢少,也是他俩共同的小伙伴儿。
看着前头公交车驶离站台,后头的小轿车也再度踩了油门,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司机叶一山同志边开车边说话,还东张西望的看个不停,气得副驾驶座上的那位忍不住喷他:“开车就认真点儿,我说怎么那帮人都不爱坐你的车,你看看你这样像话吗?”
“他们不爱坐我的车,还不是因为我不认真开车。”叶一山觉得有必要替自己澄清一下,扭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小伙伴,却正好错过了喜宝起身让座的一幕。
“对,我知道,他们就是嫌你絮絮叨叨,比我妈我奶都烦。”小伙伴简直无奈了,“你要找你的女神,可这都过去半年了,也该消停了吧?说不定人家已经离开京市了呢?你不也说了,那人虽然说着普通话,可一听就不是京片子吗?”
叶一山垂着头无比颓废的叹了一口气。
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起都怀疑自己是个傻子。
早在他鼓起勇气进入烘焙店搭话时,就已经先观察了好一阵子。感谢他老子给他买的这辆车,提供了完美的遮蔽,让他能够在烘培店外面细细观察良久,甚至有次喜宝送老顾客出门时,还听到了她的说话声。
观察久了,不难得出几个简单的结论来。
譬如说,他的女神听口音像偏南方地区的人。
再譬如说,店里但凡出现外国人,都是由他的女神上前招待的,反之要是国人,另外一个蛋糕小妹就抢着上前招呼。
于是,他就发挥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认真,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香蕉人。
“……我求求你别说了,这些话你已经跟我说了二十遍都不止了。行了,都认识那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还不知道你是个傻子呢?换做我,不不,就不说我了,换成谢哥,早不早的就上去自我介绍,一个月的时间,肯定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对了,谢哥最近是不是在追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