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刚开学前几天一般都不会正式上课, 尤其是大一新生。
事实上, 第一天所有的新生按照指示来到教室后, 也仅仅是看到了班主任老师, 接下来由师兄师姐带领着熟悉了校园, 以及领取新书。接下来则是学习学生手册, 据说正式开学后还会进行抽查小考。
再有就是, 跟初中高中的学生坐在教室里等老师轮流过来上课不同,大学里是学生们到处跑着找教室上课,所以必须提前熟悉起来, 要知道有些课程是真的可能横跨整个校园。
京市大学极大,在学校迷路这种事情,不是玩笑而是事实。
本来, 同宿舍同班的还能结伴一道儿走, 总有人是天生路感极好的,可偏生喜宝她们宿舍八个人却并非全是同系同班的。
当初填报高考志愿时, 因为家里人都没法给予指导建议, 喜宝就去找了班主任老师求助。她的班主任是俄语系毕业的, 因此极力推荐喜宝去念外语系。之所以没直接推荐俄语系, 那是因为早在数年前, 俄语系就已经停止招生了。
退而求其次,班主任向她推荐了眼下最为热门的英语系。
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的政策, 外语系毕业的学生注定会受到热捧。而英语系虽然不像小语种那样稀缺,却反而是用途最广泛的。
毫无疑问, 只要报考了英语系, 起码在二十年之内不用担心失业问题。当然,大学生原本就可以包分配,可被人随便塞到一个单位,跟被所有单位求着要,那感觉能一样?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这样的眼光,这点从外语系年年受冷落就可以看出来了。相对而言,喜宝报考的英语系还算热门,今年一共录取了一百十六位新生,分为两个班级。可其他外语系就没那么好运了,像法语系、德语系之类的,起码有三五十人,最惨烈的就是日语系了,据说今年连十人都没凑够。
这些消息,全是刘晓露告诉喜宝。当然,她不是特地告诉谁,而是在宿舍夜谈会上随口说的。只是喜宝是个沾床就睡的人,往往听不了几句话,就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
说起她们宿舍,虽然八个人全是外语系的,却是分属于三个不同的外语。喜宝和刘晓露以及那天轰母亲离开的女孩王丹虹都是英语系的,另外的五人里头,三个学法语,两个学德语。
于是,她们三一六宿舍又被称之为联合国。
也亏得英语系的有三人,而且凑巧的分在了一个班里,所以刚开始两天,她们仨还能结伴一块儿跟着师兄师姐们找教室,顺便认路。唯一叫喜宝纳闷的是,刘晓露和王丹虹时常因为一点儿鸡皮蒜片的小事儿斗嘴。刚开始,每回看到这样的情形,喜宝总是会默默的看着她俩,直到俩人分出个结果来,只是这么一来,就很难保证上课不迟到了。
尽管课间比高中时长了一倍,老师也基本不拖堂,可每回的课间找教室,都能让喜宝想起那些年跟在毛头身后追臭蛋的经历。
幸好,喜宝的记性跟毛头是没法比,可只是简单的记住上课地点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她一直戴着大伟送给她的那块女士手表,一旦发现时间来不及了,立马撇开那俩人就走。当然,每次看到这副情形,那俩人也会瞬间停止毫无疑义的争吵,紧赶慢赶的撵上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就到了周六。
周六下午,喜宝刚跟同学一起回到宿舍楼底下,就看到了已经等候在此的赵红英和张秀禾。
“奶!妈!”喜宝一反平日里冷淡疏离的模样,两眼放光的跑了过去,面上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赵红英两眼也笑成了一条缝,这几天,喜宝忙着熟悉校园环境,她愣是忍住了没去打扰,一直到今天才过来找人:“走,奶带你回家住两天。”
“回家?”喜宝愣了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这傻孩子,你忘了你大哥刚在京市买了房子吗?赶紧的,放好东西跟奶走,奶带你认认门,回头学校放假了就去找你大哥,叫他带你去吃顿好的补补身子。”
喜宝还没开口,身边的刘晓露已经羡慕起来了:“宋言蹊你可真幸福,那你不是每周都可以看到家里人了?要是我爸妈也能在京市买房子就好了。”
比起羡慕得直白的刘晓露,王丹虹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了,瘪了瘪嘴似乎想说什么,又生生的忍住了。
赵红英催她:“快去把东西放好。”
“好。”喜宝也顾不得跟两位同学说话,立马抱着书包往楼上跑,身后传来她奶急急的叫她慢点跑。
等放好书包,又检查了一遍柜子和抽屉上的锁头,喜宝这才出门下楼。她对于她奶的叮嘱倒是记得极为清楚,哪怕再着急,也会安排好一切后,再接着做事。
前后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喜宝生怕她奶等急了,没想到下楼一看,她奶倒是兴致很好的跟刘晓露聊了起来。见她下来,没怎么说话的张秀禾笑着揽过了她:“宝啊,妈跟丽丽说过了,叫她没事儿多往学校跑跑,你要是缺了啥,也别不好意思,亲姐俩怕啥?”
喜宝有点儿懵,看着张秀禾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总得来说,喜宝跟臭蛋是不同的,对于自己的身世,她小时候是知道的,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家里人反而有种故意模糊事实的感觉。等后来念小学时,她又被过继给了曾经的四叔宋卫军,这直接导致了她对于自己的身世越来越迷茫,直到毛头忽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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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头说,他跟喜宝是双胞胎,户口本上的出生年月是为了避免麻烦故意改动过的。他还说,这么做是为了过继,为了不叫四叔心里不高兴,为了……
本来就已经信了七八分的喜宝,在听到张秀禾的自称以及接下来的话后,彻彻底底的信了。可明明自己已经被过继了,为啥还这么说呢?
直到被赵红英和张秀禾联手拖走,喜宝还有些云里雾里的。等出了校门,赵红英才对她说:“宝啊,奶这是担心人家知道你没妈欺负你,这才叫你大妈在你同学跟前故意这么说的。反正你记住,要是往后别人问起来,你就说强子是你亲大哥,丽丽啊毛头啊,也都是你亲姐亲哥,知道了吗?至于你爸那头,我会跟他解释的。”
“好。”喜宝习惯性的先答应了一声。
赵红英见她似乎听进去了,又问:“刚才跟我搭话的女孩子,我记得是姓刘吧?那另外一个叫啥?穿灰衣服的。”
“叫王丹虹。”
“往后离她远着点儿吧!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心眼儿比针尖还小,她没少在你们跟前说酸话吧?羡慕自己没的别人有的不算啥,那个刘小姑娘就明晃晃的摆在了面上。不像那个王丹虹,眼睛都红了,浑身的酸味儿隔着大老远的,我都能闻到。”
“有啥区别吗?”喜宝奇道。
“毛头考得比你好,你羡慕不?”
“羡慕啊,不过哥哥一贯成绩比我好,就是小考时总是一做完就上交,从不检查。”喜宝老老实实的说,“他比我聪明,记性也比我好。”
赵红英疼爱的拍了拍她的头:“羡慕别人不算啥,嫉妒就要不得了。刚才我跟那个刘小姑娘说话时,王姓的那个一直在旁边翻白眼,好几次忍不住说了酸话,这种人千万不能交朋友,啥心里话都不能说,保不准啥时候就在背后捅你一刀。”
张秀禾也点了点头,劝道:“喜宝,听你奶的话准没错。”
喜宝忙道好,见她乖乖的听话,赵红英又说:“等明天我送你回宿舍,到时候替你好好瞅一瞅。”
“嗯,哥也说了,奶的眼睛跟照妖镜一样。”喜宝笑嘻嘻的卖了毛头,同时暗暗把赵红英叮嘱的话牢牢记在心上。
三人一路往南,因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目的地,正是上回喜宝来瞧过一眼的小院子。
时隔数日,再度看到小院子时,喜宝几乎都不敢认了。虽说地方没变,整体样子也没变,外头的门窗却全都换了新的,以前是报纸糊的窗户,现在变成了大而透亮的玻璃窗,门也换上了更厚重的整扇木门,里头的墙壁更是粉刷一新,至于家具什么的,估计是能置办的全都已经齐了。
当然,临时弄的小院子肯定是不能跟家里新盖的二层半小红楼相比的,不过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归整得这般整齐明亮,可以想象强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赵红英拉着喜宝愣是把每个房间都仔仔细细的参观了一遍,还边参观边解释着。
“堂屋这头,让你待客和吃饭用的,强子没弄到沙发,就给你整了个大圆桌子,多打了几把椅子,都是老木头打的,结实!再看这个大立柜,里头能搁不少东西。这座钟,强子说也是三五牌的,跟咱家的那个一样,老牌子,几十年都不带坏的。”
“两间耳房,小是小了点儿,摆张床铺,再摆个大衣柜还是成的。我特地叮嘱了又叮嘱,叫强子给你弄带大镜子的衣柜,这样你穿好衣服还能照一照,瞧瞧照得多清楚。那头的,我让强子改成了书房,搁了桌子椅子还打了个书架。”
“厢房一间当了客房,我和你大妈这两天就住东边那屋,西面的还是照旧做了灶间。宝啊,听说他们这边的人不爱用土灶,都喜欢用那个啥煤饼炉,烧的是蜂窝煤。你会用不?不会的话,就搁在那儿,反正土灶也是有的,柴禾备了不少,够你用一阵了。”
小院不大,统共也就这么几个房间,不到十分钟就都看完了。喜宝忍着眼泪,硬是扯开话题:“大哥他们呢?”
“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反正他们还要在京市待好久,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去,随他们去吧。”
比起娇嫩得跟朵鲜花似的小孙女,俩大孙子显然不在赵红英的关心范围内,横竖出去那么多年都好好的,跑开个一两天有啥关系?
懒得理会强子和大伟,赵红英只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你记着,睡觉那屋的床底下搁了两个大樟木箱子,里头都是秋冬才会穿的衣服,还有被褥啥的。大衣柜里才是应季的衣服,这次回去你带两件新的走,等再下次,记得拿回来换。洗衣服啥的,尽量在这边洗、这边晒,还有鞋子、包,一次别拿太多,宁可放学以后多跑跑,反正离得近,不碍事儿。”
“米粮我都给你买好了放在灶间的米缸子里,菜什么的没买,那个不禁放,明天一早我领你去菜市场,回头你自个儿去买来回家做。”
“毛头那边,我跟他说好了,叫他每周来这边一趟,有啥粗活累活记得都留给他。臭蛋那头,昨个儿我跟你大妈又去看过了,跟那边的领导也商量好了,回头每个月你俩都可以去找臭蛋,早上把人领走,下午六点前把人送回去就成了,甭管是想逛街还是吃个饭,都成。”
“对了,明个儿你跟毛头还有你大妈一道儿去照相馆拍个照,回头拿这个当凭证,省得臭蛋那傻小子又不认得人了。”
说到这里,赵红英顿了顿,停下来认真的思考还有啥没叮嘱的。
喜宝终于忍不住,一把握住了赵红英的手,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奶,你是不是就要回家了?”
“唉,宝啊,你舍不得奶,我也舍不得啊!可我又不能一直留在京市里陪着你……强子给我和你大妈买好火车票了,下周一也就是后天一大清早。”赵红英生怕喜宝又红了眼圈,忙岔开话题,“强子那小兔崽子上哪儿了?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去东来顺吃饭的吗?临时反悔了?”
张秀禾跟赵红英婆媳多年,哪里能不知道她想干啥,再说她也舍不得喜宝哭鼻子,赶忙帮着打圆场:“妈,说不准还真叫您给猜对了,强子那浑小子,看我回头不削他!”
“我这不是去接毛头了吗?妈你削我干啥?”强子的大嗓门在院子外头响起,紧接着就是毛头没好气的嘟囔声:“削你干啥?这叫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啊!”
没人上前去解救毛头,连喜宝也只是捂着嘴偷偷笑。
等强子和捂着后脑勺的毛头进了院门后,赵红英也拽着喜宝走上前去:“都到齐了?丽丽呢?”
“去找她男人了。”强子不由的提醒赵红英,“不是奶你自个儿安排的吗?叫丽丽请两小时假先赶过来,再把从来没到过这边的陶安领回来,让我去电影学院接毛头,你和妈去找喜宝……这才过了多会儿工夫,你莫不是老糊……奶,我错了!你别冲动,奶,有话好好说!!”
这真不能怪强子变得快,而是赵红英突然之间把院门后头的门栓给拿了起来,吓得强子说话都打磕绊了,还连连摆手后退,怂得不得了。把刚被他呼了一巴掌的毛头乐得够呛,只差没放炮庆祝了。
赵红英警告的瞪了毛头一眼,又瞥了瞥强子,没好气的道:“我栓个门你怕啥?”
强子的双眼在赵红英的脸和门栓之间来回审视着,有心想说,他们这是正打算要出门又不是回家,出门该挂锁而不是栓门栓。可是碍于对方武力强大又有兵器在手,关键那还是他亲奶,强子愣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好憋屈好无奈,但是毫无办法。
幸好这时春丽小俩口来了。
人终于到齐了,哦,还差大伟和臭蛋,可那就没法子了,大伟两天前就出发去南方了,臭蛋的话,昨个儿刚瞧过,也说了即将离开京市的事儿,至于他能记住多少,那就只能随缘了。
按照计划,他们今个儿晚上会去东来顺吃顿好的,然后明天还能聚在一起吃上三顿,晚上送喜宝回宿舍,其他人自个儿滚蛋,后天一大清早强子独自一人送他奶和他妈上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