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声换了一身极其合身的西装,这衣服没有牌子,世间仅此一套。从小到大他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都是由意大利设计师亲手做的。每年都会有人专门坐十二个小时以上的飞机,从罗马飞到中国,为他一人量体裁衣确定尺寸,再由最好的设计师做出衣服任他挑选。
望着前来参加宴会的各种人士,有一掷千金的知名商人,也有漂亮到和花朵一般的美人佳眷。顾非声环视了一圈,记住了每一张脸。然后微微一笑,在众星捧月之中他轻垂眼帘说:“谢谢大家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我的宴会。希望你们能够享受接下来的时间,热烈地爱上餐桌上每一道食物。”
众人一齐热烈鼓掌,掌声络绎不绝。为此间豪门宴会中的奢华,也为了这个璨若明珠的人喝彩。
宴会开始了,许多人尝试着来找顾非声搭话。顾非声避开了所有人在泳池边上坐着,他取了一些香煎鱼的配菜,饮料只有一瓶矿泉水。他坐在角落里用银色的叉子簪了一朵西餐中用于点缀的三色堇,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那天晚上以后,发生了那些事情,他就主动离开了周阆那个家,任凭周阆给他打了多少个电话也没有接。连图书馆也请了几天假。倒不是为了逃避,顾非声单纯就是觉得心里很乱,无数思绪都被搅成了一团需要好好静一静。
他在这边沉默地坐着,听着宴会那边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他觉得吵闹。他在等一个人,这场饕餮宴会专为迎接一人而盛大举办,他曾以为这会是一场隆重的重逢,恨不得用所用鲜花与美食来装点。可惜事实却和想象的不一样,名利场上还是纷扰占了大多数。
一群漂亮女模特穿着靓丽的晚礼服,她们的到来是宴会策划者专门请来的,想为这次的活动增彩。而其中一个穿着红裙子的漂亮女模特却不停用眼神打量这边独自沉默的顾家少爷。
只需要和他扯上一点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哪怕是稍微有一丁点纠葛,那此后在上流人士圈子里也绝对是可以平步青云的。现在很多好色的大老板都喜欢包养漂亮女人捧她们出名。如果能够得到顾非声的青眼,别说是她们现在的圈子,就是想进军时尚圈或者娱乐圈都完全不是问题。
出于这样的念头,那个穿着红裙子的模特将衣服拉低了一些,拿着装了红酒的高脚杯朝着顾非声走了过去。
她决定“不小心”因为高跟鞋过高走路摔倒在顾先生身上,最好能够将人扑倒片刻,接着将红酒泼在两人身上。只要一出现肢体触碰和维护,再联络一下各种社交媒体网络,她攀上这位富家大少爷是妥妥的事情。
她等待了一会儿终于抓住了时机,趁着顾非声低头去取一块没被任何人碰过的小羊排的时候踩着高跟鞋向他走去。一切准备就绪,红裙女人立刻想一扭高跟鞋摔倒向顾少爷扑去。
可正当这个时候,一只手突然把她往前一推,让她整个人都摔进了游泳池里。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全场宾客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全都朝这边看来。
顾非声收回思绪,看着水池里扑腾的女人直起了身。立即有人跳下去救援,那个女孩子捞上了岸。只是她都成了落汤鸡一样,原本精致的妆容都全花了,看上去又可怜又好笑。
推她下水的人此时就站在泳池边上,身穿一套白色的西服,一双眼睛盯着顾非声死死看着。
顾非声看见他,愣了半晌也不由得直起腰来。
那一身白衣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厌恶地擦了擦自己碰过女人的手套,然后把手帕丢了,看着顾非声冷冷道:“不认识我了么。”
顾非声看着他移不开眼,恍若隔世,轻轻道:“白雪痕,好久不见。”
白雪痕轻眨了下雪白的眼睫,他是个重度白化病者。头发皮肤都是白到不正常的颜色。落雪无痕,洁白无垠本来才是最完美的景象。可他偏偏叫白雪痕,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遗憾与罪恶。
白家在南安城是有名的富豪,业务主营是地产、海运陆运与物流。这位白家少爷也是家中的第四个儿子,却也是唯一的“儿子”。
当年白家夫人不孕不育,足足十年的时间都怀不上孩子。白先生不得不陆陆续续过继收养了三个孩子。后来由于争家产的时候迫于压力,白家家主不得不秘密找了个情妇,最后才终于成功怀上了白雪痕。
只是很可惜,那个生下孩子的情妇神经不太正常,还有着隐形遗传病。在怀着白雪痕的时暴露了表征,她觉得肚子里的孩子由自己孕育,被自己经历最大的痛苦生下来,那就应该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谁也别想夺走,于是直接发疯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跑了。
虽然白家不顾一切地派人去社会上多番追查,可是当他们最终找到人的时候,白雪痕已经六岁了。
白雪痕一出生就有白化病,在一个最偏僻荒芜的乡村长大,以捡破烂吃垃圾为生。被白家人找到的时候,带着他跑掉的那个情妇母亲因为艾滋病死在了五平米的水泥房内。被人发现时那女人尸体腐烂得可以透出白骨,年幼的白雪痕就这样一无所知地每天吃着垃圾回家,爬上床在母亲那爬着死蛆的尸身边上安然入睡。
不只是白化病而已,他这些年一直有着不可言说的重度洁癖,是个从里到外确切无比的疯子。自他回归白家以后,白夫人歇斯底里,多番虐待巴不得弄死他。前几年的时候白夫人在外出打高尔夫球的时候失踪,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林地里的野兽撕碎了。
顾非声是很后来才知道这一切的。
许多年前,年幼的他初次在家中白蔷薇花丛中见到白雪痕的时候,还以为这个有白化病的小男孩是这世上最纯净洁白的精灵。世上最贵重的珍珠白钻在这个雪白的孩子面前也不能类其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