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顾非声清晰地记得,小时候自己也曾生过一场病,且病了很久都没有好。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顾非声的父亲顾长明总是爱伸出手,充满焦虑地一遍遍试探着他的体温,恨不得以身替之。
后来烧退了病好不容易就快好了,他昏昏沉沉间被父亲用张被子包好带上车。等他醒来后,恍惚着看车窗外面。
——那是一座游乐园。
数不清的小朋友们都在门口欢呼跳跃,喜悦和快乐寄集聚在一起,无比期待他们眼前这所名为“晨曦游乐园”的建筑正式开园。
顾非声的朋友,同学,全都来了,大家站在一条横幅下面聚在一起纷纷讨论,脸上无一不露出艳羡之情。
那条横幅写着的是:【赠我儿顾曦十岁生日】
每天早上齐羽冬和许夏都会给顾非声量体温观察情况,看到他今天因为阴雨天气不好受的样子纷纷表示十分担心。周阆告诉两位护工,说要开车带他去东昌市第一人民医院再进行一个身体复查。
那两片止痛药吃下去以后,顾非声只喝了点水,实在是再没什么力气给自己做吃的了。
周阆看到他坐在车里面面色发白,阖着眼睛休息的样子,内心就不可抑制地一阵阵酸疼。他一开始以为是这是人格道义上的愧疚,但现在周阆总算明白了,当一个人十分重视一件珍宝,别说是有了裂缝和缺口,就算是落了些灰也是看不过去的。
周阆忽然碰了碰顾非声的手指。顾非声缓缓抬起眼皮,有些虚弱地问:“你还不开车么?”
周阆在他右手心里塞了一样东西。
顾非声打开一看,那是一个玻璃纸包着的糖块。那个糖的牌子没什么贵的,在东昌各大中小学校门口都很常见,算是当地特产。应该是周阆之前去学校查事情的时候在校门口顺便买的。
顾非声愣了片刻,然后嘴角轻轻勾起,把那块糖塞进了口袋里:“把我当小孩哄。“
到了市人民医院以后,顾非声被周阆用轮椅推着,旁边默默跟着的两个看护。在挂了号以后,顾非声被推进电梯里去九楼接受全身检查,还要做一个X光,看看骨骼伤势的愈合情况如何。
上电梯之前,周阆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东昌市缉毒支队队长罗建平打来的。
顾非声会意,目光浅淡,温声体谅他道:“有护工跟着我就好,我们先去九楼拍片子,你要是打完了电话可以来那里找我。”
周阆深深望了他一眼,像是眼前人一不小心不看着就要出问题,内心稍微有些煎熬:“好,那一会儿见。”
电梯门缓缓关上以后,周阆拿着手机走到角落一个落地盆栽边上:“罗队。”
禁毒支队队长罗建平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只是说:“昨天我们查获的那批货车箱上的毒品,经过验证,确实是P2P制毒法。和我们东昌市局前几天缴获的那批货化学构造相同,确认是同一个人做的,崔错有很大的制毒嫌疑,基本可以确认他就是那个制毒师!”
周阆拿起通话中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十点差一刻。他把手机再次贴上耳朵:“那我和说你的那件事呢?”
“几年前你在火车站查获的那批1.5吨货物么?”罗建平压低了嗓音,“我听你的专门去调了警网的资料对比查过了。只能说一样,又不太一样。”
周阆心里一动:“哪里不一样?”
罗建平:“虽然都是P2P法,但纯度不一样。你当年在火车上曾经查获的那批纯度高达99%,简直是实验室级别,一经查出震撼全国警司。但是我们在东昌这两次查出来的,统一只有不到97%的纯度。”
两者差别乍一听不算大,但就算是是百分之一的纯度差别,都在贩毒圈子里是有类比。这等同于考验专业制毒者的独特配方和水平。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制毒者水平退化了,还是原料环境一类的客观原因出了问题?
周阆没有说话,大脑却在飞速思考。
罗建平那边呼出一口气:“无论怎么说,你被调派到我们这边的协警任务暂时算是完成了。嫌疑人被当场击毙,至于其他的后续问题都是我们东昌刑侦支队的事情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南安?”
周阆立刻追问:“那失踪的魏娇娇怎么办?”那个少女还没找到,绑架他的犯罪嫌疑人崔竞却已经被击毙了。这等于线索突然断了。
虽然魏娇娇罪行累累,和自己老师交往过密后染上了毒瘾,还祸害了无辜的同学。但是根据未成年保护法,她依旧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罗建平说:“我们打算等崔竞他女儿醒了以后,再对她进行审问。或许她能知道些什么。”
周阆皱眉反问:“那她要是一直不醒呢?魏娇娇要是被关在地下室之类的什么地方,饿个三天也就该死了。”
罗建平连忙道:“不会的。昨天送她去人民医院以后,医生说崔错只是受惊过度外加身体不好而已,休息一下应该能恢复意识。”
周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涌起了些不好的感觉,抓住了他话语中的重要因素:“等一下,你刚说崔错她被你们送到了哪个医院来着?”
罗建平理所当然地说:“东昌市第一人民医院啊?怎么了?”
周阆站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一楼,突然感觉到脚板一阵发凉抬头看向楼上。他开始深深地怀疑起了,顾非声让自己带他到这里来看病的理由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