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去往收银台的路线上穿过一片进口食品区。顾曜一渐渐停下脚步，拿起左边货架上一罐咖啡豆，垂眸打量上面的文字。

鹿奈推着已经完全装满的购物车，悄悄滑到顾曜一对面的货架，垫脚找到了一个能看清他侧脸的角度。

她之前原本对照片里的人没抱什么期望。没想到现在看来自己好像是捡了个大佬——三言两语帮她把迷雾局势分析个透彻，勾勾手指解决了她拼死也没打过的妖怪，教会了她怎么条理气息，还会买菜……还能看懂配料表。

和顾曜一在一起的这小半天，简直就是人生中最清净自如的日子了。

因为徘徊在世间的亡魂能感觉出来什么人看得到自己，什么人看不到。他们也能分辨出什么人可以亲近，什么人不可以。

鹿奈从小到大都在苦受亡魂骚扰。那些还没被鬼差带走的亡魂不堪寂寞，常常来叨扰这个明显能感受到他们存在的半吊子驱灵师。有些能成为她为期几日的朋友，但更多只是刷存在似的纯添乱。如果不理睬，他们就会把同学的笔袋偷偷装到她包里，把她的水杯放到够不到的高处，在交作业的时候偏偏让她找不到作业本……

鹿奈就是受着这样的骚扰长大的。

但她今天直到现在竟然连一个捣乱鬼都没遇到。所有的亡魂都在躲着她走，或者说——其实是在躲着顾曜一。

鹿奈绕到货架这边垫着脚看，看顾曜一身边此刻真空了一片。不管是人是鬼，好像都会下意识的避开他的领域。

进口食品区域这一带的光线是暖黄色调，很柔和地落在他的眼睫上，把那张禁欲的侧脸都勾勒出好看的轮廓来。

好看得简直不像是真实。

但很快，顾曜一就察觉了鹿奈的视线。他抬眸看过来。

鹿奈一个无缝衔接地转身，非常自如地拿起了身后一罐东西，猛盯。

“是蛋白.粉。”

顾曜一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他靠近，把手里那罐咖啡放进了她的推车里，瞥了眼鹿奈手里那罐进口的全是英文的黑罐子：“女孩一般不喝这个。”

“哦！啊哈……”鹿奈尴尬把这个完全没看懂的进口黑罐子放回原来的位置：“你需……你应该是不需要。”

奇怪他之前连ATM机都不知道但知道蛋白.粉的英文拼写。

顾曜一很自然地从鹿奈手里接过了变重的推车：“persuade.”

鹿奈：“？”

“不是persvade ，”他把车推走了，声音渐远，“是u不是v。卷子第五道大题第二小题那里拼错了。记得改。”

鹿奈：“。”

是在说今天上午决战时刻她递给他画符的……那张英语卷子吗……？

所以大佬那时候的沉默不是嫌弃这是张普通的纸，而是在激烈的战斗对峙中——抽空发现了她的一个拼写错误？

鹿奈一时心情复杂：“……好的。”

所以顾曜一生前究竟是个什么人？

她忽然好想、好想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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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半日时光，取钱转账和采购的重要任务终于完成。鹿奈先带着足够的现金放去邻居家里赔偿打坏的墙面和地板，然后和顾曜一拎着沉甸甸大包小包回到了B301。

别墅大门一如既往自动开了。门一开就见到璘灿烂如春花的笑脸：“欢迎回——”

话没说完他卡了壳，错愕地猛盯鹿奈的身边人。

不是……

他今天寸步不离、恪尽职守地完成了帮鹿奈盯着沐之的任务，其实并不真是为了守护什么人而只是为了让鹿奈开心而已。但，怎么一转眼……

照片里的男人怎么醒了啊？！

他怎么是和小鹿奈一起，看上去非常亲密的样子，从外面回来？！

为啥他可以出门？！

这半天来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

璘的震惊情绪飞速传达给了别墅里的所有“人”，沐之宴清和第五岚也一并来到了大厅。

于是鹿奈开始忙着和诸位解释今天都发生了什么。顾曜一只听着，未说一字，从鹿奈手中接过了所有袋子，连并自己手中的那些，把食材等等连并其他各种生活用具暂且全部放在了客厅餐桌上。

他听着鹿奈把今晨和水妖的一战，剑的变化，他的出现，等等个中原由一一说来，不乱不急有条不紊，也没有遗漏一点关键信息。

条理不错。顾曜一心想，抱着需要优先保鲜的食材移步去厨房。

鹿奈很快就把这半天发生了什么都讲完，看顾曜一忽然走了，不由自主也跟着他往厨房那边走：“那么多东西拿的过来么？要不要帮忙？”

璘被她这从没见过的柔软的语气惊到了，一把把鹿奈拉住，醋意满满：“他自己有手。”

只身走在前面的顾曜一步伐一顿，回头。

就见璘在后面宛如一位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按着教训鹿奈：“你怎么回事？把那人说得这么牛比，那么牛比，说到底还不就是仗着一把剑么？他有什么可崇拜的啊？把你那眼神收收！女孩子家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呢？！”

“管着么你。”鹿奈一巴掌把璘扒拉开。

顾曜一远远回头望了一眼就没再看。他什么也没说，淡着脸色继续往厨房走了。

“太不像话了。”璘死死挡在鹿奈去路前不让她通过，二世祖现在很不开心又有些委屈，“自从那男人从框里掉出来你眼中就没有我们了！”

“这是什么话？”鹿奈费解了，“我眼里本来也没有过别人啊。”

“……你再这样，”璘眯着眼睛威胁，“今天晚上我也要去暗杀他！”

“你试试？”鹿奈眯着眼睛回看：“你刚是把你的暗杀计划直接说出来了？”

“我！这！你……”璘凶恶的威胁表情一时被噎住，金毛一炸，“可恶！套话什么的你也太狡猾了！”

鹿奈：我套什么话了我……

但是他们之间的小学生battle还没再继续，两人眼神忽然变了。

不仅鹿奈和璘，沐之、宴清，甚至于正在墙角捡顾曜一剩下的包装气泡捏着玩的第五岚，神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