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奈抬头,看着沐之。
沐之先生的神色一如既往,非常温和,也非常关切。他身后的那位社恐男青年宴清,现在因为太多人挤在同一个房间里,看上去仿佛要窒息了,但宴清仍然强撑着,也十分关切看着鹿奈。只是一看到她眼神真的望过来,就慌乱的假装在看别处。
鹿奈闭了下眼睛:“我累了。现在想再歇歇。”
“那就好好睡一会儿。”沐之见状便不急于一时,微笑道,“等你醒了,我们再来决定你的归属问题。”
鹿奈抬眉:“归属?”
“当然。”沐之先生笑得温柔又强势,把这强行占有说得理所当然,“昨夜本来就要决定这件事。但是你发烧生病,又太晚,才说等到今天再和你谈这个。谁想到璘这孩子又忽然鬼气暴动了呢。唉,果然还是太弱了,不懂得控制。”他阴柔华丽的一笑,像是碰巧想起来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危险,显然就已经不具备争夺鹿奈的资格了……对么?璘,你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可能会失手杀了她……对吧?”
璘白着脸色没说话。
要是往常,被沐之以这种戏谑的长辈口吻教育,又被成为“这孩子”,他早就恶语相向了。
但今天,发现自己可能真会伤害鹿奈这件事好像真的给璘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他竟然连回嘴的力量都没有了,苍白着脸色沉默了几秒,忽然猛地站起身,走了。
沐之看着璘远去的背影,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毕竟没了璘,剩下来的两位连话都说不利索,还有谁能争得过他呢?
鹿奈:“那个,打扰您品味战果的时刻了……我能斗胆问问,什么叫我的‘归属问题’么?”
沐之温和地看向鹿奈:“你血脉特殊,与你在一起时间越久,就会让我们感觉自己越像是……真正的活人。哪怕还没到获得自由的最后一刻。”
他无比神往地笑了笑:“活人。意味着更真实……更鲜活的五感。修为和力量也会渐渐提升。我们都想把这种时间延长。哪怕是一天24个小时,都不够。”
“明白了。”鹿奈闭了闭眼睛,“所以我‘归’谁,就等于以后哪怕是碎片时间也和他绑定在一起了?”
“当然这也为了不离身的保护你。”沐之先生无论表达什么,哪怕就是杀个人,杀千百个人,恐怕他都能在理所当然的同时彬彬有礼的笑,“防止今天这种意外再发生。”
鹿奈:“哦。”
“怎么?不愿意?”沐之看了坐在地上的鹿奈半响,像在对迷失在外的小孩一样弯下腰来:“就不能试试喜欢我么?”
但他没得到回答。鹿奈坐在地上垂头玩地毯。
“你累了。“沐之一摊手,已经是胜利者的大方姿态,宽容理解地说,“那我们就先离开,让你好好休息。稍后的事下午再说。不管是归属谁,还是……那把剑是怎么来的……我们慢慢说清楚。不急。”
沐之带着其他人走了。留下鹿奈在卧室里回忆他说的每一个字,意味深长又让人头皮发麻。
她坐在卧室床前的地毯上将腿伸直,松下一直绷着的力量,仰头看着华丽无朋的天花板。下午……现在是几点了?她的时间已不多了。
起初是有点真没办法了,但女孩又忽然眼神一亮。
对了!
璘鬼气暴动的时候是不是说过——
之所以一定要把她一直那样绑着全吸干力量,都是因为这房子……
其实,是可以帮助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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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卧室开始起火的时候,是正午十二点刚过。
无论是稳操胜券正在大厅悠闲看风景的沐之、在后院摆弄花草的宴清、在卧室里持续自闭的璘,还是没人知道每天到底都在做什么的双马尾少女,都在一瞬之间被惊动了。
他们身影一闪间同时出现在了鹿奈的卧室,看到房间的火势已经不小,是从浴室里起火,已经蔓延到床帐上。
“鹿奈!”璘先急了,看着赤足站在火光里的少女背影,挥手间溢出力量想扑灭房间的火焰,“你做什么?!别伤害自己!”
可那火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不是寻常的火种,璘竟然没能一下子扑灭。
女孩在火光中回头,对他们勾出一丝令人永生难忘,又意味深长的淡笑。
沐之看着鹿奈,忽然脸色一变:“你……”
他开口同时挥出一击黑色力量,但并不是向火焰,而是向鹿奈攻击而来,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胸口!
女孩胸口被刺穿,在璘的惊吼声里脸色一白。但随即,她化成了一张半空中的小人折纸……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卧室的地毯上。
以及周围的火,现在看起来果然很不对劲——虽然火势一直在保持燃烧,但也一直没有损伤任何家具?
沐之紧紧一皱眉,之前那种从容淡定从他身上飘远,他的身影瞬息不见。
………
再等沐之他们重新赶回一层大厅的时候,他们看到真正的鹿奈本人已经持着把黑金短剑,站在顾曜一那张真人比例的半身像之前。她以该照片所在的墙为直径,用剑尖在大理石地砖上划出了一个火光四溢的半圆。
照片中的顾曜一此时仍然闭目沉睡,但他雪白的衬衫上却有血迹汇成了一个复杂的阵法。而那混合着血痕和灵光的纹路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了他心脏位置,消失不见了。
鹿奈仍然穿着那件没来及更换的睡裙,拖鞋也忘了穿,背对着众人,赤足站在半圆中间。她回过头来的时候,怀中抱着一本不知弄哪里找到的黑皮厚书。左手持短剑,剑刃和右手指尖全是血痕。
她自己的左胸口,心房处也有血迹。那法阵和顾曜一心口的法阵一模一样。
“谁也不用争,谁也不用抢了。”
鹿奈看着脸色震惊的诸位鬼王,右手抬起以大拇指往后方一指,自觉有点不要脸但硬着头皮看上去理直气壮地讲:
“从今天开始,我是他的了。”
她说完,尤其看着沐之那一阵阵发白,显然被这突然的逆转噎住了的脸色:“还有,这里是鹿家。”
“你们是暂住这里的客人。”
鹿奈礼貌地笑了笑,捻了捻自己指尖的鲜血:“终归轮不到各位来安排我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