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头上盖着快修满白花的黑布,身上的新娘绣服也不是喜庆的红色,而是沉闷的黑色。有妇人起身走上前来,递给蒙着头的女人一条白色的布条。牵引着她走到悬崖边,老太爷接过布条,回身示意身后的人开始仪式。
孔自方的手心冰凉,见老太爷示意,忙直起身,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扬声道,“月老庙,佳侣共许愿,福缔良缘。百梳发,粉黛倾城颜,凤冠霞帔。花妆红,新娇乘鸾轿,紫箫声起。花瓣洒,嫁与心中郎,鸾凤齐鸣。鞭炮响,新郎背新娘,宾亲喜迎。夫妻礼,红绸花双牵,四拜洞房。众客欢,吉席醉琼觞,溢喜筵开。新词贺,笑将美言祝,珠联璧合。合卺酒,锦帐情缱绻,月圆花好。”竟是一首婚礼贺词。
最后一句唱完,孔自方转向老太爷。老太爷伸手在女人身上拍了拍,“好孩子,去吧。”随着他的话音,女人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入崖底,风声带来一声短促的尖叫。
人群后方,原本低着脑袋的一个妇人轻手轻脚拉了拉自己身边的男人,“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小青。”
“别乱说,今年是孔怜那丫头,小青该是还在睡觉呢。”男人低声喝止了妇人,恭敬地朝着那深渊三拜九叩,将其奉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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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修整,赵穗岁非但没觉着精神,反而手腕上的刺痛比昨天更重,甚者连带着整个胳膊都有些肿胀。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陈也低下头,仔细观察赵穗岁的神色,“哪儿不舒服吗?”
“没事。”赵穗岁缓了缓,甩了甩手臂,“可能睡觉姿势不好,手有些酸。我们快走吧,不然夜里山路难看清。”
“那走吧。”
树影大片挥洒,阳光艰难刺破树叶落在地上,在往上,已经没什么路了。两人只能攀着树,从枝丫间穿梭而过。
蝉鸣混着两人的呼吸声,在耳畔环绕。
赵穗岁平原长大,此时觉得自己有些缺氧,有些站立不稳,就在快要直直坠下去的时候,手腕上的一股力拉住了她。抬眼就看到陈也伸手拉住了自己。擦了擦头顶细密的汗珠,刚想开口道谢,眼角瞄到一团白色的东西。
“陈也,那儿是不是有个人?”她喘了两口气,按住胸口。
陈也见她缓过神来,往前走了几步,拨开树枝,回身冲赵穗岁点了点头。
他们刚翻过一个山头,就在路上撞见了昏过去的孔怜。
只是孔怜一时没有要醒的意思。
赵穗岁看了看穿着白色厚外套,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的孔怜,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下山吗?”陈也也有些头疼,往日不见有活人的山里,怎么偏偏他们走的时候就遇上人了。
“只有这样……”赵穗岁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孔怜垂下来的手上,纹了些什么。
拉起女人的手,将衣服拉了上去,一条盘旋着的黑色小龙纹在了女人的小臂上。
“孔家人?”赵穗岁在孔念身上见过一样的纹身。
陈也的视线落在了黑龙纹身上,半晌后略有些不确定,“到是有听过一耳朵,孔家以龙为尊。”
“陈也,你带着她先下山,我先一个人去探探风头。”赵穗岁思索片刻,改了原本的决定。
“不行,你一个人万一被发现没有照应,太危险了。”陈也自然是不同意。
“放心,我只在外围。我可以让纸鹤混进去探查一番。”赵穗岁盯着昏睡中的人,那人眉宇间和孔念有几分相似,“照之前的消息,孔家人守旧,也守规矩。现在却有一个孔家人从南面下山,那孔家一定发生了一些事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陈也,放心,我有分寸。打不过还是知道要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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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散了,众人也渐渐散去各回各家。
一声惊叫打破了这份沉静。
“不好了,我们家孔青不见了。”妇人哭啼着冲进老太爷的院子,孔自方正站在院子里,陪着孔老太爷喂鱼。“老太爷,刚刚在山上我就听那声音不对像是我家小青的声音……”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鱼食被悉数投进池子里,通体金色的锦鲤纷纷涌上来分食,老太爷示意人将妇人堵了嘴拖出去。狠狠瞪了孔自方一眼,“妇人之仁!怜丫头哪去了?给我把她喊过来。青丫头顶了她的缺,那明年就她顶青丫头的缺吧。”
“老太爷,冤枉啊。”孔自方猛一下跪倒,膝盖狠狠砸在石板上,疼得他面色发白,“孔怜已经喂了神龙,我哪里找得回他。”
“满嘴胡言!”老太爷抓起一盏茶嘭一声砸在孔自方身上,茶叶挂了他满脸。“你在胡乱说着什么?!和龙神结为相好,那是她们的福气!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居然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