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炳瑞状似拿起酒杯喝酒，眼底却精明的很。

佯装酒醉，说了句胡话，“不喝了不喝了，快扶本大人回房，本大人要睡觉！去，给我到春风楼找两个美人过来陪我。”

小厮赶忙上前，一手扶着王炳瑞，一边开口高声说道：“大人您醉了，我这就去到春风楼给您找美人。”

说罢，将耳朵凑到王炳瑞跟前，听着他的吩咐，不易察觉的点点头，将王炳瑞扶到房间后退了出来。

王炳瑞飞速将怀中的书信拿了出来，一目十行，记下内容，将书信撕碎，扔进了油灯里，眼睁睁的见着纸张化为灰烬才安心回到榻上。

他病中给远在北齐的北齐王书信，将宋之衡如何算计他写的一清二楚，又将他所提条件如实写下，想着与其事情败露被北齐王得知，不如自己互动交代的好。

一方面表明他的冤屈博得北齐王同情，一方面又激起北齐王对南楚的憎恶以及对宋之衡的惊觉。

如此一来，对他虽有害，但罪不及只带一名公主回去的罪过。

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北齐王的来信，信中所言如他所料，北齐王大怒，让他安心在南楚提和谈条件，若南楚敢动他一根汗毛，就让北齐将士踏平整个南楚。

而且寄出此信之时，北齐王同样书信给林启正，言语间皆是威胁，想必这会儿林启正也应该收到了才对。

“我倒要看看林启正该怎么处理你，宋大人，你的好日子可是要到头了。”王炳瑞一脸奸笑，喃喃自语。

次日一早，王炳瑞收到林启正的进宫邀约，整理好北齐的朝服，挺直腰杆，昂首阔步走出别院，上了马车，对和谈只是胸有成竹。

若说之前他因着宋之衡威胁而畏首畏尾，现下他有了北齐王撑腰，便什么都不怕了。

虽说南楚皇帝自私自利，可涉及黎民百姓的生死，国家兴亡的大事，想必他不会如此草率做决定。

即使他这次有去无回，那将换来北齐踏平南楚，南楚从此将是北齐领地，而他即使死了也会永垂史册，他死而无憾。

怀着壮志，王炳瑞踏上了南楚皇宫的大殿。

此时朝堂站满官员，分立两侧，见王炳瑞身着北齐朝服，各个神情迥异，目光追随在他身上，等他在大殿中央站定，这才收回目光。

“北齐使臣王炳瑞拜见圣上，圣上万安。”王炳瑞用北齐礼节对林启正行礼，不等林启正开口，便收回礼节，站定直视林启正。

林启正微微皱了皱眉，眼中划过一丝不快，但并未显露明显的怒意。

昨日接到北齐王来信，心中句句威胁，作势要将南楚踏平，说是要在十日之内送使臣归国，否则就要出兵，简直丧尽天良。

林启正想了一夜，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也没想出什么好对策，但又不想就这么轻易应下，内心焦灼。

想起宋之衡还在府中闭门不出，林启正更是愤怒不已，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

让人传了口信过去，今日早朝才得以见到宋之衡眼底青黑的上朝来。

有他在场，想必不能让王炳瑞占到什么便宜，毕竟之前与王炳瑞商议的一直都是宋之衡，而他也是最熟悉王炳瑞行事作风的。

只是，林启正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以宋之衡此时的状态，说不准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

若真是这样，那他定然要给宋之衡降职，不能任凭他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否则他将来怎么放心让宋之衡辅佐太子，巩固林家基业，让南楚兴盛。

林启正轻咳两声，开口道：“既然北齐使者到了，诸位大臣可有什么要说的，如实说。”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寂静，众大臣低着头，私下对望一眼，也都不敢第一个站出来。

还是王炳瑞第一个开口，“圣上，微臣有一言，代表北齐王，不知可否先说？”

他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林启正如何能拒绝，只好点头应下。

如此有利局势就这么让王炳瑞捷足先登，他真是白养了这么多人，没一个有用。

“我王得知轩和公主乃南楚绝世美人，特嘱咐微臣，一定要让公主来北齐，所以之前微臣斗胆做主更换和亲人选之事，可能要作罢。不知圣上可否应允？”

其实北齐王并不知道林宛是美人，只是因着之前宋之衡以他杀人为由来要挟他，这口恶气他是说什么都要出的。

既然宋之衡如此珍视林宛，那他就要送林宛去北齐，让她在北齐王身边日日受折磨，再也不能回到南楚。

而宋之衡则日日饱受相思之苦，痛彻心扉。

想到这儿，王炳瑞兴奋极力，完全不加掩饰。

话音刚落，王炳瑞下意识的看向宋之衡的方向，果然见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心下爽快的很。

林启正及在场众大臣闻言，无不惊讶，原本以为林宛之事已经过去，再商议也不过是要不要进贡以及进贡多少东西的问题。

完全没料到王炳瑞上来就是说要换回林宛去和亲，这简直是在胡闹。

和亲之事又不是小孩子之间玩过家家，一会儿说行一会又反悔的，这可关系到两国之间的百姓的安危。

哪能今日说换，明日就要再换回来的。

林启正本就小心谨慎，猜忌心强，走一步想三步，听到王炳瑞如此说，难免不会多想。

当初换掉林宛无非是因为她脸受伤，毁了容定然不会引起北齐王的主意，甚至很有可能连北齐王的面都见不到，直接被打入冷宫。

接下来的计划就全都泡汤，根本就实行不了。

可如今北齐王指名道姓要让林宛去和亲，怕不是他知道些什么。

如此说来，京城中自然是有颇多北齐的眼线，甚至很有可能皇宫之中也有。

林启正想到这儿，不禁一阵冷汗，背后发凉，当即决定退朝之后要彻底清查奸细问题，断不能让北齐王的手伸的这么深。

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他是一国之君，怎能出尔反尔，如此没有威严，传到别国定会被认为软弱无能。

强烈的自尊心趋势，林启正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使者有所不知，轩和前段日子不小心伤了脸，样貌大不如从前，想必北齐王自是看不上。”

王炳瑞在来之前就想到林启正会如此说，只等林启正话音刚落，便开口说道：“圣上此言差矣，轩和公主容貌昳丽，气质非凡，又十分擅长琴棋书画，是出了名的才女，我王自然不会嫌弃。”

“朕替轩和谢过北齐王的赞誉，只是她这伤还未痊愈，受惊过度，如今还需要休养。若使者执意带去北齐恐怕途中难免有不妥。”

“京中美人甚多，若北齐王喜欢，朕让人去民间寻十位美人随公主一起嫁到北齐，可好？”林启正为了保住自己一言九鼎的名声，不惜退让。

众大臣闻言，皆凝眉，却因着外来使者在场，不能进言而憋闷的很。

圣上的退让无疑是在让北齐使者更加变本加厉，对南楚不会有丝毫益处，不明白林启正为何会应下北齐使者这种事。

王炳瑞心下冷哼一声，林启正越是护着林宛，他就越发的想要知道林宛究竟有什么好，竟然让林启正宁可舍弃京中十位美人也要护着。

就在他刚要开口时，宋之衡不顾安国公的拉扯，上前两步，眼底乌青，面色苍白，唇瓣微微干裂，站在王炳瑞左手边，恭敬行礼。

“王大人，当初你可是应下我朝和谈事宜，如今又想毁约，是觉得我南楚好欺负吗？”宋之衡只字不提林宛，而是将事情上升到了盟约的高度。

让王炳瑞一时语塞，转而笑道：“宋大人严重了，和亲之事早就定下是轩和公主，我记得圣上也已经下了圣旨，后来又说更换人选，我何时同意过？宋大人可有凭证？”

他终于明白为何林启正迟迟不肯见他，而是一只让宋之衡与他交涉，宋之衡一言就能戳中要害，并不纠结事情本身。

而王炳瑞的目的就是让宋之衡知道，威胁他的后果就是让他的心爱之人客死他乡，永生永世不得再相见。

“我原以为王大人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没想到竟也出尔反尔，不知北齐王可知王大人在南楚的所作所为？”宋之衡眸光犀利的看向王炳瑞，言语间暗暗威胁。

自从林宛拒婚之后，宋之衡夜夜难寐，每每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的全是林宛的样子。

前世出嫁的红妆，今世门前的素衣，皆挥之不去。

他原本想着整理好情绪再做打算，没想到今早接到口谕，说北齐使者面见林启正，他不能推脱，只得前来。

没成想，他竟然不顾私下约定，坚持要让林宛去和亲。

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王炳瑞突然转变了态度。

不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林宛嫁到北齐，更不会让王炳瑞的诡计得逞，

“我在南楚也无非是多去了几次春风楼，这不犯法吧，宋大人。”王炳瑞见宋之衡急了，嘴角带笑，言语间尽是调笑。

“我王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之前说的条件也样样不能少，十日后我便启程回国复命，还望圣上应允。”

王炳瑞的话表面是征得林启正的应允，实则是在通知，并没有给林启正丝毫拒绝的余地。

“贵国所言之事太过分，我朝不能应允。”林启正眉头紧锁，言词中带着不快，怒意明显。

众大臣听闻林启正如此说，放下心来，爱国之情溢满胸腔，各个看向王炳瑞的眼神中带着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