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我走,我回宫了之后就会放他回来!”
眼看着拦在前面的人越来越多,穆淮瑛底气不足,可依旧不肯放弃。
裴晏扶稳了何冉道了声:“主君稍候。”
她继而看向穆淮瑛,冷呵了一声。
“安阳,你这是打定了注意来威胁姑姑了?”
幽凉沉冷的嗓音令他脊背发寒,一直被幽禁的穆淮瑛心下越想越气,躲在裴云欢背后喊道。
“你凭什么关我!凭什么不让我见父后!我父后是穆王朝的太后,我是穆王朝的彧君,你就算是我姑姑又怎样,你没有资格关我,你就是个臣子!”
“彧君!”
裴云欢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会刺激母亲,疾声提醒道,穆淮瑛也是一时之气,喊完之后他就后悔了,掌心一阵阵冒汗。
周围一阵冷寂,穆淮瑛一直躲在裴云欢身后不敢冒头,也不敢去看裴晏的脸色。
“安阳,你能耐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开云欢,乖乖回去,否则…”
“否则怎样,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弓箭手。”
冷漠的嗓音在黑夜里响起,周围弓弦紧绷的声音尤其明显,穆淮瑛心下一惊。
“妻主!”
“母亲!”
何冉和裴晗同时不可思议地喊道,别说穆淮瑛不能杀,便是要放箭,他一直躲在裴云欢身后,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他颈前,云欢一定会被牵连的!
穆淮瑛松了口气,他料裴晏也没胆子放箭,不过是吓他罢了。
咻--
破空声突然响起,就在转瞬之间,一道强风从身前旋刮而过,穆淮瑛愣住了。
噗呲,锋利的箭头捅入血肉的声音就在穆淮瑛耳边,尖叫骤然响起。
“啊--啊啊啊--”
在他身前的裴云欢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左肩处,痛苦地拧起了眉,那里正插着一根通体幽黑的羽箭,在月光下泛着渗人的冷光。
怎么会…
穆淮瑛本就外强中干,哪里想到裴晏真的敢放箭,对着自己的亲儿子她都下得了手,那他自己呢?
中箭的裴云欢有些站不稳,就在他身后感受到了箭射过来的威力的穆淮瑛更是腿软,手上抖得不行,根本扶不住他。
裴云欢很快滑落在地,哐啷一声,穆淮瑛的匕首也脱了手,他暴露在了裴晏面前的,踉跄着向后退去,很快被旁边的守卫钳制住了。
裴云欢瘫坐在地,脸色苍白,额角滑落一滴冷汗来,右手捂着伤口。
裴晗连忙上前来扶起他,何冉在震惊过后恨恨地看了裴晏一眼。
“云欢,云欢你怎么样云欢,让爹爹看看,还不快去请大夫!”
何冉焦急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被搀扶站起来的裴云欢走到裴晏面前,停下了脚步。
“母亲…”
裴云欢从未想过失败的原因会是这样,伤口处蔓延着密密麻麻的疼,可眼里还含着一丝希望。
“孩儿好疼。”他轻声说道,他不知道自己想唤起的到底是什么,母亲的怜爱吗?
可这一箭是她亲口下令射出的,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
“伤口不是要害,拔掉箭之后好好上药,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裴晏查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继而说道,裴云欢闻言眼里的那丝希望逐渐黯淡。
母亲严厉的嗓音再次响起。
“既然知道疼,就该记着,能被穆淮瑛那么轻易劫持,可见你是有多么疏忽。”
裴晏还不知道这是两人串通起来的结果,只对自己被威胁,并且差点损毁计划而恼怒,所以才有这句教诲。
裴云欢盯着她的眼睛,没有看到一点后悔,良久发出了一声气音的虚笑,他扶住了肩前的箭杆,鲜血浸染了指尖。
“母亲啊…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难道就不会有一点点心痛的感觉吗?”
为了自己的威严不受挑衅,甚至可以随意用亲子来震慑别人,这一箭,让裴云欢的失望到达了顶点。
何冉想要带他快些去治伤,裴云欢却不肯走,执着地要等一个回答,裴晏有些不耐起来。
“杵在这里干什么,你也想威胁母亲吗,快点回去上药!”
“晗儿,去将我房中的金疮膏取来。”
“是,母亲,云欢听话,随姐姐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裴云欢喉咙干涩,眼前一阵发白,从脚下升起的凉意贯彻全身,他要怎么能告诉母亲,这个伤口,即便是再好的伤药也治不好。
“孩儿没有想威胁母亲。”
因失血过多而有些虚弱的嗓音缓缓传来,裴晏脸色好看一些,刚想安慰他一句,却只见少年嘴角挑出一个笑容来,眼里却是空泛而又凄凉的,他说:
“孩儿想离开母亲了。”
羽箭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被他猛地拔出,鲜血迸溅,一声闷哼之中,银色和血色交映的箭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尖锐的弧度,被他毫不犹豫地捅进了心口之中,就像裴晏吩咐放箭时那样。
“云欢!”
“裴云欢!”
裴晏咬牙切齿地喊道,何冉失声痛哭,眼前一晕,向下倒去。
“父亲!”
裴晗接住了何冉,可另一边的裴云欢也彻底站不住了,倒地之前被蹲下身来的裴晏抱在臂弯里。
鲜血染红了她华贵的衣衫,裴晏素来冷静的脸上像是有什么崩掉了,她怒吼道。
“你怎么敢,裴云欢,你怎么敢的!”
裴云欢还有些微弱的意识,他从未感受到过母亲这样的怀抱,她在抖,尽管轻微,可他依旧感受到了。
他似乎只有在临死前才能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才能意识到,她们是母子。
可是…
“母亲,下辈子,我不想当您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