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过，沉默在原本温馨的殿宇间萦绕着，穆听蓝疲累地靠在床尾处，黄昏的霞光映在冷白的肌肤之上，平白透着一股苍凉。

床上少年闭着眼眸，尽管千巫解除了对他的控制，但他到现在都还有醒来。

“你是什么东西。”

微哑的嗓音从唇中轻吐而出，一直装死的零幅度极小地晃动了一下，没有任何表示。

“他发呆时在看的，就是你吧。”

死寂般的沉默让她难以忍耐，她迫切地想要得到些许回应。

室内的温度不知不觉间降低了许多，零又晃动了两下，它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晃，而是在抖。

她身上那种冷淡而又逼人的威压令它有些许的错乱，光屏的弹出像是迫不得己，上面浮现起了一串串话语。

穆听蓝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过去，搭在膝上的五指缓缓收紧，没有被换下的湿漉衣服被捏出了褶皱，难以抚平。

夜幕降临，宫中各处都挂上了花灯，上元宫宴凤君缺席，女帝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去了，两仪殿内气氛淡淡，却无人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穆听蓝回到凤梧宫的时候，裴青已经醒了。

她从守在外面的芒种口中得了消息，心跳霎时间加快了不少，外衣都没脱就大步走了进去。

“青青。”

她温柔地唤道，裴青在听见这道声音之后明显地颤了一下，目光一触及到她便躲了开，那种永坠黑暗的窒息感重新将他包裹。

“你别...别过来，别碰我。”

穆听蓝很快来到他身边，裴青却不敢再看她，瑟缩着像里侧靠去，惊恐而又慌乱的语调如针般刺入了穆听蓝心尖，涌起密密麻麻的痛。

穆听蓝眼眸一暗，吐了口气之后再度放轻了声音。

“青青别怕，没事了，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你别怕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她的声音里不知不觉间带了哀求的意味，他的闪躲，他的惧怕，他的惊惶，每一点都能让她疼得发疯。

她想要哪个张扬肆意的少年。

哪怕是像前两天那样，因为一个梦，抬手便掀翻药碗质问她呢。

“皇上。”

压抑不住的哭腔夹杂着毫无温度的两个字，穆听蓝脸色一变，从他口中吐出的这个称呼如同一记闷雷一样在她头顶炸开。

偏她无处躲避，只能任由其砸落，浑身都泛起了钝痛。

“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是我错了，你不要杀我...”

穆听蓝大口地呼吸着，心口犹如被挖空了一块，凉风灌入，在其中呼啸。

“青青别这样，是我不好，你没错，青青没错的，是我没能护好你。”

穆听蓝很少有语无伦次的时候，但现在她是真的慌了。

他以前认错的时候多有不情愿，从未像现在这样，那么切真地觉得自己错了。

可他到底错哪了？

喜欢她，相信她吗？

可这怎么能是错，这怎么会是错！

穆听蓝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他，裴青撇开眼去，他竭力地想要躲开，但他克制住了，穆听蓝看到他紧咬住了自己苍白的唇瓣。

不能躲，不能再惹她生气了，会死的。

穆听蓝指尖碰到了他的脸颊，与此同时一颗大滴的泪珠砸落下来，她触电般收回了手，喉咙一紧，嗓音干涩。

“青青...”

他在怕她，他从未如此温顺过。

那双眼眸里失了神采，黯淡无光，湿润的睫羽低垂着，她听到了他哭求的嗓音。

“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我想出宫。”

穆听蓝攥紧了拳，刚换上没多久的华服再次被捏皱，她懊恼地砸在了床缘之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青青你在说什么，你相信我，我会好好保护你，我还要送你礼物的，你先看看好不好？”

裴青眼眸一缩，顿时蹬着被子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

“不要...不要礼物...”

穆听蓝看着他的反应，心中一片苦涩，想要抱住他，又怕刺激到他不敢太过强硬，稍微伸出手来，便看到他下意识地向后一缩，她便又慢慢地收了回来。

少年苍白的脸上滑落两行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脆弱不堪。

“你放过我，我想出宫，我不要礼物，你放我出宫好不好，求求你了。”

他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眼里除了慌张便是乞求，穆听蓝不得不承认，她输得一败涂地。

她不忍，她心疼，她甚至有一瞬间恨不得将千巫千刀万剐。

可她也不想放他走。

凤眸里卷起了一个旋涡，种种阴暗的情绪在其中酝酿，然而到最后，只化为了一句叹息。

“...好。”

就这一次。

他太单纯，深宫里又太危险，今日是千巫，往后还不知有多少危机在等着他。

既然如此，倒不如放他出宫，等她彻底解决好了一切，再接他回来。

裴青听到了这声深沉的回应，抬头来对上了她那双蕴含了无尽的悲伤和痛苦的眼神，有一瞬的失神。

穆听蓝再次抬起手，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裴青怔愣着，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青青啊，照顾好自己，不要怕，不要怕，等着我。”

*

几日过后，宫中传出凤君染了重病，需要安心静养的消息，凤梧宫上上下下都被封锁，任何人都不许前来探望。

就在君卿们以为凤君因病失宠了的时候，女帝陛下日日都宿在凤梧宫的消息伤碎了不少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