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墙瓦上凝着夜露,值守结束的温嫦这时候才有功夫打开那张字条来看一眼。
细长的字迹刚刚显现出一抹痕迹,一阵劲风从身边划过,似冷刀一般。
身为禁军统领的温嫦霎时间警惕地收回了手,握紧刀柄,环顾四周。
几息过后,后颈处传来一阵异样,像是有什么细小尖锐的东西刺了进来,防不胜防。
温嫦眼前逐渐模糊,倒下之际,她的视线里缓缓出现了一双绛色暗银花长靴,无力的手指攥紧了那张字条。
这纹路...她好似在紫宸殿见过...
“哐当--”
温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密闭阴暗的牢房里,抬手之际带动了上面的镣铐,发出不小的声响,她眉头紧紧皱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就突然成了阶下囚?
难道是因为前些天裴晗暗中找过她两次,皇上起了疑心?
可若只是怀疑,也不必直接将她抓起来啊。
“醒了?”
一道疏冷寒冽的嗓音自头顶上方响起,温嫦眼眸骤然一缩,看了过去。
昏黄的油灯之下,女帝正冷漠地看着她,幽艳的凤眸中裹挟着一层冷意,字字疏凛。
“温嫦,给朕解释解释,‘明日子时,老地方见’是个什么意思?”
温嫦只看清了女帝细长的手腕一抖,轻飘飘的字条如锋利的刀片一样甩了过来,像是能割断她的喉咙一般。
半坐在冰凉地面上的温嫦捡起那字条,喉头滚动着,指尖颤抖。
这是松君昨天给她的,但是她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给她写这个!
“皇上,臣冤枉,臣真的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跪正了的温嫦高声喊道,若说是因为与裴晗交往过密抓她来问罪还情有可原,可这从何说起啊!
穆听蓝轻呵了一声,冷蔑的目光让温嫦脊背一阵阵发寒。
“昨夜不是你接住的松君?”
“...是。”
温嫦嗓音异常干涩,她后知后觉,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局面。
“这字条不是他塞给你的?”
还是守在暗处一直盯着蔺浮烟的暗卫后来告诉她,她才知道此事,当夜便让立冬将人抓了来,早朝过后亲自来审。
“皇上,这东西当时的确是松君塞给臣的,但臣并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臣与松君除了昨天以外,并无其他交集啊,还请皇上明察!”
私通后宫,这罪名就是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更何况松君还怀有身孕...身孕?!
一时间有什么东西电光石火般从脑中划过,温嫦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看向穆听蓝的目光里满是惊惧,握紧的双拳抑制不住地发抖。
好一会儿后,她再次开口,嗓音里带上了悲凉。
“皇上,这罪名臣是不得不担了是吗?”
后宫中要一个胎儿性命的办法何其多,可为什么偏要拿她来当这个牺牲品?
温嫦的这个态度让穆听蓝眉宇皱起,嗓音依旧冷漠。
“这么说,你是不认?”
温嫦无力跌坐在地,苦笑一声,脆弱的字条在她手里变了形。
“皇上想让我认什么呢,昨天晚上我都没看清那字条上面写了什么就晕了,如今不全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温嫦,你放肆。”
穆听蓝冷呵道,怒意盘旋在阴沉沉的房间里,她拍案而起。
“五月初你进宫的册录便有异常,你值守的地方该在御前,却有人说在兰陵宫附近见过你,你倒是说说,你去干什么了!”
温嫦不服,穆听蓝当即将证据拿给她看,又找了证人来与她对质,
那是位宫女,在兰陵宫附近的空殿中洒扫,那日的确见着了腰间挂着宫牌的温嫦,细节之处都说得很是清晰,温嫦心下腾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听说你两月前在裴晗生辰宴上与其切磋,打的一番好交道,而后她又暗中寻过你两次,温嫦,你到底是何居心!”
穆听蓝冷冷质问道,温嫦头皮一阵发麻,心思沉重。
如今皇党势微,裴家做大,她又见女帝为裴家凤君所惑,独断专宠,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退路,哪里料得到如今这般模样。
“主子,凤君千岁来了,正在殿外,说是想要见您。”
牢房之外,一道平淡无波的嗓音传了进来,温嫦僵硬地侧头过去,零星的几个字眼钻入耳中。
凤君,在殿外,他来找皇上。
那么这个陌生的地方是...紫宸殿?
墨蓝衣摆在眼前划过一道凛冽弧度,温嫦眼看着女帝大步走了出去,无力地仰靠在了粗糙的墙面之上,眸光晦涩。
宽阔明亮的大殿之内,少年正好奇地走来走去,四处打量着,高座之后是面厚重的浮雕墙,九龙戏珠的图纹,刻画得栩栩如生,像真的一般。
“青青怎么来了?”
穆听蓝不知从哪突然走出,嗓音飘至耳边,裴青顿时对浮雕失了兴趣,欢腾地奔了过去。
“我算出来啦,来找你要赌注。”
他抬起头骄傲地说道,穆听蓝点了点他的眉心。
“哦,是谁?”
她如今也已然查到,但是为了哄他开心,还是装作了不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