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送上的中秋贡礼形形色色,其中既有珊瑚美玉,亦有乌檀紫砂,琳琅满目。
东方祁所献上的,除了一柄陵劲淬砺的星沉宝剑之外,还有一件火狐狐裘。
“贺凤君千秋之仪,此乃微臣心意,还请千岁笑纳。”
宫女捧着的托盘上摆着那件精美的狐裘,最下方的颜色要重一些,渐变到上方,变得艳烈了许多,像是火焰一般,在夜色下燃烧着,一眼看去,没人会不喜欢。
火狐本就难寻,而要做成这样一件完整的狐裘,更是费工夫,此礼不可谓不珍贵。
而让诸臣沉默的是,自从三年前凤君进宫,他的千秋宴就是和中秋宴并在一起的,她们送上的礼中名义上自也包含着给凤君千岁的生辰礼,但从没有人单独提出来过。
只有今年才回京的东方祁,打破了这个不可言说的规则。
穆听蓝坐在原处,黑泠泠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幽光。
若是其他人主动给他送生辰礼,她倒不会觉得有什么,能收到更多礼物的少年肯定会更开心,她也愿意看到他的笑颜。
但是东方祁...
“那个,心意领了啊,礼就不用了,真不用了。”
裴青有些干涩地说道,那狐裘是挺好看的,但是送的人是东方祁啊,而他现在是有老婆的人,这要是收了,不解释不清了?
东方祁五指微微蜷起,眼里划过一抹暗色。
这是唯一一个她能光明正大送他礼物的机会,借的还是生辰礼的名义,可即便是这样,得到的也是拒绝吗?
“这个颜色衬你,少将军眼光不错,青青收下就是了。”
一旁的穆听蓝突然开口,嗓音如往常一般,裴青侧头看过去,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说。
‘你确定?’
君无戏言,穆听蓝都如此说了,自是没法儿反悔,只是她虽然让他收了,但给不给他穿的机会就不一定了。
南晨接过托盘来,送到裴青面前,他伸出手来摸了一把,毛茸茸的,倒是舒服。
看他眉眼稍稍弯起些许,向来铁血无情的少将军脸上划过一缕柔情,转瞬即逝,在外人看来,像是幻觉一般。
可即便短暂,也有几人捕捉到了这一丝情绪。
穆听蓝眯了眯眸,右手敲着座椅,眼神晦暗难测。
蔺浮烟那事还没彻底查清,心腹之臣又觊觎她的青青,前朝中还有权臣制衡,她这女帝当得到底有几个意思!
赏月观礼过后,这夜宴便算结束了,诸人走下摘星楼准备出宫回府。
东方祁上前悄声对穆听蓝说有要事禀报,穆听蓝也正想敲打她一番,两人便一起去了观月厅后的一间屋子,让其他人先行离开。
裴青原也不着急,手边还有个月饼没吃完,他就想着吃完了再下去,便就落后了些。
楼梯口处孟胥和蔺浮烟两人已经争上了。
孟胥非要走在蔺浮烟前面,哪怕现在蔺浮烟位分比他高也不依不饶,硬说蔺浮烟有身孕就走得慢,会耽误时间。
蔺浮烟以往受欺负便也忍了,这个时候还能让自己憋屈?他自是不肯退让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持。
东方容这个贵君还因为刚刚从自家姐姐脸上看到的那抹柔情而头疼,哪有心情管这事,还是释潆出来打了圆场,让蔺浮烟走在了自己前面。
“孟君既然急着回去,你便让他一番又何妨?”
释潆清清雅雅地说道,蔺浮烟心下气不过,又不好对着比自己封号高的梅君撒气,只能让了孟胥。
东方容懒得理这些人,走在最前面,这个时候吃完月饼的裴青也拍了拍手准备下楼了。
此处太高有些冷,穆听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他还是回去等他吧。
“你们都堵在这干什么吗,不冷吗,往下走啊。”
裴青无意争个位置先后,只是随意说了一句,楼梯口处的陆修庭等人见状连忙让开,让裴青先行下去。
摘星楼的楼梯精致却狭窄,孟胥几人已经先后走下几阶,每人身边还跟着随侍,便是想让凤君先下去也没办法让了,裴青也不在意,就跟在释潆后面。
等快要下去的时候,外面人又多又乱,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云遮住了明月,天色骤暗,一声无措的尖叫于平地间迭起。
“啊--”
温嫦来领着一队人马守在楼梯口处,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却见只剩下最后三层阶梯没走的松君忽而身子前倾,不受控制地跌了下来。
就守在楼梯侧的温嫦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扶住撞过来的蔺浮烟,腕间突然划过一阵凉意,袖中似是被塞入了什么东西,温嫦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了尖叫声的裴青连忙问道,因为楼梯变宽,他已经和释潆并身行走了,两人的随侍跟在后面,几乎是同时走下楼梯,踩在平稳的地面之上。
蔺浮烟很快被新宇扶好,身子发抖,唇瓣泛白。
“我...”
“御郎,您没事吧御郎!”
新宇脸色看起来很是着急,忽而变得气愤起来。
“御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跌下来,一定是有人推御郎!”
裴青:“......”
这是什么大型宫斗现场。
“他后面就是我和释潆,我们两个刚刚在说话,手都没动一下。”
释潆自从花朝宴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因着自家那位不省心的弟弟做出来的事,他病了许久,并对凤君抱有愧疚,刚刚就是在向他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