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听蓝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转移了下话题,聊起了些宫中的其他事情。
她在后宫中周旋那么多年,早已将应对君卿当成了一件任务来对待。
许是今天裴青的话牵动了些她的心绪,一时有些异样,不过很快她就能恢复如常,将东方容这个清隽的将门之子逗趣得笑靥如花。
酒壶已经空了两个,东方容甚是尽兴,他眼中带着浅淡的醉意,盈盈含光,比往日动人了不少。
但他却是清醒的,不似那个少年,只一口就迷迷糊糊的找不着北了。
穆听蓝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想法抛出去,她饭后又陪他手谈了几局,棋路在不知不觉间增加了不少进攻之势,不似往日那般平和。
以前还能与她战个旗鼓相当的东方容落子应对,眉眼间泛起一丝愁苦之色。
“皇上今日好厉害,果然以前都是让着臣侍的吗?”
穆听蓝脊背挺直,淡淡一笑,东方容盯着棋盘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之后放下手中棋子。
“是臣侍输了,心服口服。”
穆听蓝也将手中的那颗黑子放入玉盒之中,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天色不早了,容儿又喝了不少酒,该去歇息了。”
东方容眼里浮现出一抹了然之色,并隐隐有些期待。
他就说为什么今日下棋下得如此之快,原来是急着...
“皇上?!”
东方容看着穆听蓝起身离去的方向竟是大殿门口,一声失了分寸的呼唤响起,他的期待瞬间化为惊诧。
“您是要...”
走?
他从没想过还有这个结果。
今日他一直忧虑着裴云卿会不会霸占着她不让她来给自己过生辰,在看到她来了的时候心中满是喜悦。
然而他那时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失望。
东方容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抓住了她织金绣龙的衣袖。
“皇上,你不要走,臣侍想要您留下来,您好久都没在长信宫过夜了。”
也是因为有了酒精的驱使,他才能说出这等直白的话来。
穆听蓝见一向高贵清冷的东方容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眼眸微动,垂下眼睫。
右手袖中的红色琉璃瓶若隐若现,指尖微微紧绷,良久,她疲累地叹了口气,握住东方容的手腕,从自己的衣袖上移开。
“今日繁忙,朕还有许多奏折要看,便先回去了,容儿好生歇息。”
话音刚落,墨蓝的锦缎便从他手中溜过,东方容紧咬着下唇,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皇上...”
低微的话语散于夏日夜风中,然她的身影已经远离,东方容右手紧扣在门框之上,手背上青筋微凸。
“为什么会这样啊。”
即便这已经是最体面的一个理由了,可他仍旧感受到了无尽的心痛。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一切都变了。
*
穆听蓝走出长信宫的时候脚下生风,然踏出这宫门之后,她却有些不知该去往何处。
凤梧宫?
他不知回没回来,又生没生气,白天的那番质问她依旧没想好要如何回他。
再者,她刚刚才想到,今日是东方容生辰,她从长信宫出来之后便去凤梧宫,落到别人口中不知会怎么议论他。
她可以对蔺浮烟直接用幻情散,可以将犯了错到薛焕直接拖下去,却不能给东方容这么平白无故的羞辱。
不管怎么说,东方容陪了她这几年,也算是少有的付出真心的。
然而东方容是和其他的那些君卿不一样,同时,裴青又和这宫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皇上。”
“别跟着朕,朕自己走走。”
穆听蓝挥手退散了上前来的宋璇,漫无目的地沿着宫路走去,自己在心中质问着自己。
当初为什么要让东方容进宫?
她想找个人限制裴云卿这个凤君,所以选择了身份地位最适合,她又觉得顺眼的东方容。
她以前真的是将应对君卿这件事当做一件任务,不过是东方容的这件重要些,裴云卿的那件她厌烦些。
而现在,不一样了。
可是为什么就不一样了呢?
穆听蓝拧着眉心,抬头向前看去,月影缭乱地穿过枝条,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清幽堂门前。
井黎还未睡下,听到动静让小栾去开门,见到穆听蓝进来到时候微微有些疑惑。
今儿这是怎么了,阿青今天来他这儿蹲角落里画了一下午的圈,这么晚了小主子怎么又过来了?
莫不是吵架了?
“黎叔。”
穆听蓝坐下,眼里难得的划过一缕茫色。
“我想问你个问题。”
“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穆听蓝右手抬起又放下,像是有些踌躇,井黎并不催促,只耐心地等着她。
“黎叔,什么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