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颇有几分张嘴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心中此时满怀懊恼,只觉不该因贪财而失大节,如此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这一回,贾赦心中真的后悔了。
可惜还没等他想好,事情该如何解决,就看那男子端起茶碗,不紧不慢的轻抿一口,这才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
“世伯,小子也不是,专程来找世伯麻烦的。毕竟咱们两家之间,也算得上是老亲。
这次我所拿给世伯的银两,那也是我母亲替我准备的嫁娶之钱,如今我都拿出来交与世伯。
所谓的,不过是让我所好之人面上好看,迎娶之时也好不觉得我官职低微,乃是高攀人家。”
那孙姓男子说到此处,一双眼眸死死盯住贾赦,言语中颇为意有所指。
“哦,原来如此,也不知贤侄你喜欢哪家姑娘,可上门提亲?”贾赦眨眨眼睛,下意识地询问。话一出口,他便有些觉得不对,然而话已出口,实在难以收回。
果然那位男子,极为开心,眼神也微微眯起,其中颇有两分色念。
“本来是打算官职下来之后,这才跟世伯所言,我的确是看中一家的姑娘,而此人世伯还极其的熟悉。”男子说到这里眼神中泼露出两分势在必得。
这让贾赦心中微微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又让他忍不住好奇起来,究竟是谁家姑娘那么倒霉,被眼前男子看上。
“难不成是史家的姑娘?”贾赦轻轻皱眉,仔细琢磨,这事一时之间有点难以知晓,不过他仍旧是一一排除,自家的姑娘自然排除在外,那么所熟悉的自然便是史家的姑娘。
那名男子立时摇头,口中谦逊地说道:“一门双侯的史家,在下哪里敢去多想,毕竟我家境如今也不算太好。”
贾赦抽抽嘴角,你家是不好还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只是此时,他也没什么心思,跟眼前之人再三胡搅。
当下贾赦苦笑着说道:“贤侄,如此一来,我却是一时想不出来。贤侄休要胡闹,快与我说说究竟是哪家仙子,让你如此魂牵梦萦。”
贾赦本就不是个喜欢猜谜的,更何况如今他的心思压根不在猜谜上。只想着赶紧将眼前之人哄走,哪怕是多给些银两也可以。
只要此人出门,他打定主意立时让小厮们记得,再不可对其说自己在家。
可惜的是,贾赦哪里知晓,此时早已进入了别人的网。那男子轻笑一声,拱手说道:“这人嘛,自然便是世伯的千金,迎春姑娘。”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贾赦的头顶。他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男子,原本因酒色而浑浊的瞳孔也瞬间清醒不少。
他突然有一种想法,也许眼前之人,本就是冲着迎春而来。
没有错,眼前这人定然是,从最开始便对迎春有意。贾赦心中此时叫苦不迭,如果说他刚刚还想,将此人糊弄过去。如今这一会儿,只想将人直接乱棍打出。
且不说如今迎春,那孩子记忆在邢夫人名下,如若是自己趁着邢夫人不在,私自给迎春定一下婚事。等对方回来,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更何况如今迎春养在长公主那里,虽说无女官之名,却有女官之实。
他是个什么名牌上的人,能够到长公主面前去张口,将自己的女儿带回?
贾赦其人,最大的优点,便是自己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便如同他知晓,如今邢夫人不待见自己一般,更是心知公主娘娘,不会正眼看自己。
如若他将迎春的婚配定下,等待自己的恐怕将是狂风暴雨,想到这里,他颇带着几分尴尬地笑着说道:
“贤侄真会说笑,我那女儿不过是庶出之女,哪里能够配与弦值这一般的嫡长子。”
此时他已经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只要能够将此事糊弄过去便好。
实在是再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随意的,指挥迎春的婚事。这事儿原本还能够,跟老太太商量一样,如今归了长公主,谁敢提此事?
满京城的纨绔,就没有一个不害怕长公主的,他虽说是个年长的,可那也是纨绔。
那男子也很瞧着贾赦连生推诿,竟是没有半点同意之色。面容之上也微微变化,若说之前还带着,几分豪爽之气,此时转眼间已满是狰狞。
他的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危险:“想必世伯是忘记了,当日里接我钱款之时,可是那一般痛快。怎的如今,竟是如此的推诿不成?”
贾赦如今已是悔不当初,他死时深恨自己,不该当时一时贪婪。如今却好似,引得豺狼入室,也不知是事后该如何处置。
当下里颇有几分光棍之态,只想着将此人先行轰出去,再说以后。
“休要胡说,你不过是请我帮忙而已,这事情我帮忙帮到了乃是情分,帮不到却也是本分,大不了你那五千两银子,我却是奉上便可。
你若还是过分,我便再与你一千两也就罢了。”
贾赦当下说着,便要命人去取银两。
那男子也不在意,跷起二郎腿都冻着脚尖儿说道:“我就知道世伯是不会轻易同意的。的确五千两银子并不算多,可是世伯莫要忘了,你在我那寡嫂屋中可做了些什么。
要知晓我,那嫂嫂可是有着朝廷诰命在身,世伯怕不是忘记那一夜**吧。”
如果说男子的话,开始尚且让他觉得不好,那么如今贾赦已然完全明白。对方从最开始,所图谋的便是迎春,所谓的买官不过是,给自己一个陷阱。
悔不当初,真的悔不当初。贾赦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胡子都在抖动,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对方,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又要胡说我,我……”
这话说出一半,贾赦已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当日里他见到对方,那美艳无双的寡嫂,却是与那人有了神女相亡之事。
而且事到如今,颇有些念念不忘。
贾赦的反应,好像一直都在男子的掌握之中,眼瞧着他话都说不明白。
男子仍旧是极其淡定,他冷笑一声,语气中颇带着几分玩味,低低地说道:“世伯不知道吧,世伯的确是龙精虎猛,我那嫂嫂与世伯一夜之后竟有了珠胎,如今已然三月。”
他一边如此说道,一边颇为得意地看着贾赦。丝毫不掩饰自己,本就是对其做了设计。
贾赦此时身形颤抖,面若黄土,抖若筛糠,这件事情一旦被御史知晓……
根本没有办法说清,甚至即便是自己说出,乃是被人算计,也不会有人相信。
此事已成,他却是到底闯出他天大祸。贾赦这会儿已然六神无主。若他当日有多自得,此时便有多懊恼。
他深恨自己不该,一时贪图美色,可是一切终是无法挽回。
无奈之下,贾赦只能干笑着说道:“贤侄,孙贤侄,你莫要着急。
你相信我着迎春丫头的婚事,真的不在我手上。其一乃是其已经记在我夫人名下。
这其二乃是她如今,在长公主面前教养,长公主早已有了暗示,这婚事却是不归我们管的。”
这件事实际上,倒并非是贾赦推诿,那是确有其事。当日里,康眠雪将迎春接走之时,便已然下了暗示。
而此时也因为,康眠雪的毫不客气,使得贾母心中不痛快。为此,贾赦作为排头兵,足足被贾母不待见,有一月有余。
那时他还真觉得康眠雪实在太过分,如今却是将此话,当作了救命稻草。
贾赦如今只希望,对方能够因长公主之势而退缩。他心中早已悔不当初,如若是自己此次能得以逃脱,定然要改过自新才好。
如果说他之前贪图美色,尚且有几分花间独醒的自得,此时心里便只剩下,满心满怀的懊恼。
孙少祖看着对方,面带惊慌的解释,甚至搬出长公主作为要挟,知晓如今的贾赦已成惊弓之鸟。
他目的已然接近达成,一时之间颇为得意,向后靠在椅背之上,满脸笑容地看着贾赦。
“我却是知晓,让公主一向疼爱迎春小姐,不过即便再过疼爱迎春小姐,终究也是世伯的女儿不是吗?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迎春小姐再过倔强,也总不会,直接反抗自己的亲生父亲吧?”
如今孙绍祖这番话,已然将事情摊在桌面,实际上,他此行所有的目的,都只为迎春。
如若不将迎春送来,那么等待贾赦的,便是身败名裂。
毕竟□□诰命,使得对方怀有身孕,这种事情可以说是亘古未闻。
就凭借这一点,贾赦纵然时有着勋爵世袭,也最少的徒三千。
就凭他这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如若是徒三千里远……
恐怕未过千里,就可以替他收尸了。想到自己会被一些衰草捆绑,仍在乱葬岗中,贾赦几乎被自己的想象吓死。
孙少祖看着眼前,颇有些得意,他站起身凑近贾赦的耳边,低低地说道:“想来今年八月十五,迎春姑娘应该会回来吧?既然这样,不如世伯让我与迎春姑娘见一次面。”
孙绍祖将此话说完,随即站起身,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同为男子,这个笑容在贾赦眼中,实在意味太过明显。
他蓦然瞪大双眼,双手颤抖地抓住孙绍祖的领口,大声地喊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贤侄你万万不可随意行动。要知道,我那女儿可是在公主娘娘面前啊。”
孙绍祖此时,压根不想理会贾赦。他轻轻一推,将贾赦推坐回凳子之上,略微整理衣襟,也不瞧对方一眼,便转身大踏步离开。
被推回座位的贾赦,双眼呆滞。偶有小厮丫鬟经过,颇有两分好奇地看着大老爷,为何今日不去寻欢作乐?反倒一直坐在客厅之内。
直到天色擦黑,小厮上来低声询问,是否要给老爷点灯。
贾赦这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看向外面,他此时心中只想着,自己却是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