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你可知这么多年来,为娘我是怎么过的?若不是有你两个姐姐在,我恐怕早就不在了。
那可恨的拐子,真真是摘走我的心肝了。”
王夫人的声调低哑,平缓的说出让人带着颤抖的话。
康父想到当日妻子因为小女儿走失,几乎差点将双眼活活哭瞎,心中也是抽搐不停。
听到这里,照姐儿却是再也忍不住,她紧紧的将自己嵌在王夫人的怀中:“娘亲,照姐儿在这,照姐儿回来了,娘亲不要伤心了好吗?
照姐儿再也不离开娘亲了,照姐儿以后一定乖乖的,只能再也不去赏花会。”
她口中说着,眼泪迅速沾湿王夫人的胸前,一旁的司徒源虽也觉得眼中有些滚烫,但他毕竟还是更加担忧一旁哭得不能自已的妻子。
眼见着妻子在一旁哭到哽咽的模样,他心中却满是忧虑。无奈之下只能用恳求的眼神看向康父,想让对方能够在其中周旋一下,让众人止了悲声。
康父一见女婿的表情,心中便也明了,他同样也是心疼爱女与娇妻,是以上前轻拍妻子的肩膀说道:
“虽是不该打扰你们久别重逢,只是夫人这一来眠儿此时身怀六甲,不能大喜大悲。
二来,照姐儿在船上漂泊已久,却也是不适宜如此情绪激动。
这三来,便是夫人你心中悲戚如此猛然释放,极为容易做下病根,若是因此生出祸根,到时却不是让两个小的心中难受吗?”
王夫人到底是还是心疼女儿,是以听到康父之言,赶紧擦拭眼角,止了泪痕,口中称怒道:“老爷,你有这么多理由,为何刚刚不拦着我?
此时事情已到结尾,你却是说了这些个,两个孩子有什么不好,我却是跟你没完。”
康父爱宠妻子,哪里管得了妻子是否对自己怒骂。只是哄着对方,赶紧止了悲声,口中连连的是是是,好好好。
站在一旁的司徒源莫名觉得,这个眼前似乎似曾相识。
好不容易众人都止住悲伤,又命有丫鬟女官打来清水,给几位女眷净脸净手,一一整理完毕,这才坐下叙述来情。
王夫人听闻女儿竟被卖做丫鬟,心中恼怒,竟时咬碎钢牙。
“这事最后可有个定论?我定然不会放过那人,不管有何过节,竟然对孩子下手,未免不当人子。”王夫人此时怒火中烧,她之前见到女儿有多喜,此时便有多怒,难得竟然有几分失态,手指锤着桌面说道。
康眠雪略一沉吟,却是摇了摇头,当日他们也曾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可惜的是最后竟断了。
“母亲却不用担心,小妹的事情,我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那人既然盯着小妹这边,必定不会轻易收手,到时总有机会。”她赶紧安慰母亲,却是也是说得实话,当日里那场意外造成所有的线索中断。
不过,康眠雪一直相信对方所图谋者大,必定不会轻易罢休。只要有所行动,难免便会露出马脚,到时终有揭开真相的一天。
王夫人心中丘壑纵横,是以听到女儿的话略一思量,便点了点头。
她自然不会因为此事,而逼迫大女儿妄加举动,实际上此时更想说的是,让女儿要更加谨慎为上。她所处之地乃是是非中心,自古以来皇权争夺却是最难以明说。
王夫人用带着些许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司徒源,她心中清楚当日之事,不过是权宜之计 。
以雍和帝对司徒源母亲的深爱,可以说除非司徒源自己明确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对皇权有任何觊觎,不然雍和帝是绝对会将皇位传给对方。
而这便也注定,女儿要走的道路将是充满荆棘。为父母者常忧九十九,她并不想女儿做到那至高之位,反而只希望自己的三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不过王夫人的性格与康眠雪如出一辙,虽是不愿此事发生,但若已然发生,她却也不会怨天尤人。
“我虽不知你们回到江南乃是为何,不过我只有一条,你们定然要好好的,千万不可涉险。
尤其是你眠儿,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脾气,你这孩子却是与我一模一样,若是能有你父亲半分的谦和有礼,却是泼天大幸。”
因知道此处并无外人,是以王夫人说话便也不加隐晦,她看着康眠雪,却是仔细叮嘱对方,生怕女儿会一时冲动行事。
饶是康眠雪又是发誓,又是赌咒,足足好一会儿,才让王夫人放过她。
又不过片刻,绣橘过来禀报,已经将后院打扫干净,只等着众人去休息。
王夫人一听,赶忙起来便要与夫君回府,让女儿女婿好好休息一下,只康眠雪哪里舍得母亲如此来回操劳。
百般挽留,到底是让对方随自己一起休息。
待到晚间之时,又并介绍了迎春、黛玉等人。
王夫人早年曾与贾敏有过数次交往,虽非深交,却也颇有几丝香火情。是以看到黛玉纤弱,忍不住又是揽在怀中抚慰一番。
因仔细算来都是一家子骨肉,是以也并未有什么男女之别。
众人在园中凉亭围坐,一时把酒言欢,又因今日乃是月圆之夜,虽不是八月十五,但仍旧是有几分团圆之意。
林如海指着天上的月亮口中吟唱:“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司徒源听到此处笑着接口:“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却原来如海兄,打算一舞以娱?
快快快快来,人将外面收拾出来,却是给如海兄倒出地方。”
他一边说着,竟真的指挥下人们将帘缦拉开,又叫人外面的场地整理一番。
康眠雪和黛玉看此情景,只觉林如海和司徒源具是已经有些醉意,两人笑得跌在一团。
照姐儿更是夸张,直接倒进王夫人的怀里,口中哎哟哟喊着肚子疼,却仍旧笑得不行。
王夫人值得一边用酒杯掩饰自己的笑容,一边细心的替女儿揉着肚子。
林如海略微一笑,早就将司徒源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这么多年来两人虽是天隔一方,缺也不少书信雁往。
哪里不清楚,此人又是动了促狭的意思,他端着酒杯轻抿一口,口中说道:“我舞剑确实没有问题,不过此时却差个人替我奏琴,如何?”
他此时倒也不惧对月舞剑,只是却不能他一人独舞。
林如海的眼神带着些许挑衅,望向司徒源。
司徒源哪里不晓得对方的想法,他此时也喝了不少,心中也是不免蠢蠢欲动极了,因而口中笑道:“哪里还怕了你不成,你来舞剑,我替你奏琴。”
说罢,让下人将他那把古琴抱过来。
康眠雪此时笑得不行,眼见这两人竟真是打算比过一场,也是觉得有几分期待。便赶紧让人在外面置上宫灯,简单的打造出一方场地出来。
林如海是从接驾的场地直接来到这里,是以随身并未带上佩剑。
此时要舞剑,黛玉赶紧让人去自己的行囊中,取过来康眠雪之前送给她强身的那柄长剑。
虽公主娘娘语不详焉,却也知晓那是把前朝古剑,此时却是正当用。
林如海将剑提在手中却是朗声一笑,口中赞道:“果然是把好剑,若我眼神不错,竟然是鸦九剑。”
他抚摸着剑身上的两字篆体,眼见着在月色下发出粼粼清晖的长剑,有些爱不释手。
随着司徒源的琴音而动,他也将长剑出鞘,身行如玉,随着琴音而舞。
林如海虽已年过四旬,却仍旧是将鸦九剑舞得飒飒生风。
时而轻盈如燕,时而剑影烁烁,抬腕间道道寒芒随身,随着手腕流转间剑走游龙。
照姐儿此时被林如海的这番剑舞吸引,口中喃喃说道:“好厉害,想不到林大人不但文采卓越,剑法也如此之好。”
黛玉听闻此言,却是面带骄傲,只是她到底尚有几分矜持,只轻轻颌首说道:“父亲不但才学好,且君子六艺从来不缀。
我小时候,便常常见父亲舞剑。”
在众人称赞中,随着琴音而落,林如海将剑收入鞘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呵呵笑道:“果然能与我如此琴剑合一的唯有你一人。 ”
司徒源笑着摇头看向林如海,两人一时眼神交汇,却是具哈哈大笑。
林如海此时酒已醒了一半,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不少。是以,也是略觉今日自己难免有些放浪,面容之上便带了几丝薄红。
司徒源见了此情景,哪里不心中不知晓,他一时失笑,却是觉得林如海未免太过迂腐不过。月下舞剑乃是一种美事,又如何如此一般呢?
“此时虽是好景好月,然则却是夜已中天。咱们今日边,暂且到此明日再行聚会。
如海兄,你却是今夜便留在此处,左右明日我找你还有事。”司徒源不紧不慢地说道。
林如海略一点头,他此时尚且不知自己今日有多心情畅快,明日便有多雷霆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