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听凤姐的说辞, 不知可否的笑了起来。
“给面子?什么叫做给面子。
所谓的面子,永远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你自己争的。
我也是枉活了半辈子, 到了如今才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可惜回头去看, 竟是蹉跎。”
凤姐听到邢夫人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情,毕竟在她看来面子这个东西从她出生就没缺过。
邢夫人也是知道这个问题,看见凤姐儿面上露出尴尬, 便不再提,只是让对方尽快的将马车放行。
“太太,您既然示下, 媳妇儿便知晓该怎么做了。”王熙凤也是个胆大的主, 见到邢夫人这么说, 便也不管不顾起来, 当下将两位姑娘并妆奁、穿着的衣物一起送上了车。
待平儿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这会子林姑娘早就到了定远侯府。
她唬得一跳,确实没想到凤姐竟然如此一点,不留情面。
“按说这事儿到时自然有太太顶着, 咱们倒也不用担心,只是姑娘的步伐迈得太大了些,我却是在边上看着有些胆颤。”平儿将一盅药膳放到凤姐儿面前, 这却是邢夫人从自己的私库所掏出来的药材, 特地命了厨房,每日里炖给凤姐吃,专门让她补身子用。
凤姐儿接过瓷盅, 一打开盖,一股子香气便窜到了鼻中。这药膳的方子也是崔太医所给的,偏吃着没有那些原本的药膳里的古怪味道,感觉倒像是正常的家常菜一样。
“你要知晓,咱们现在跟太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想挣脱便是自己先拿命来填。
再者说老太太做事未免也太狠心了些,竟然一点余地都不留。”
平儿思量一下却也是这个道理,忍不住也无奈笑道:“也是,左右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咱们也不用再去顾及些什么。”
凤姐点头,对平儿的话确实极为认同。
“我跟你说平儿,我素日里冷眼看着,郡主娘娘心中的丘壑,恐怕不比一般男子少,你且看着,就郡主娘娘的脾气,以后她图谋大着呢。”
凤姐这几日每每思及康眠雪的行事,心中越发觉得对方深不可测,此时却是笃定的跟平儿说道。
“奶奶您尽会逗我,郡主娘娘就算是在图谋大,也不过是成为公主而已,便是长公主郡主年龄都不够,又怎会有什么图谋大的。”听凤姐说出这话,平儿却是不肯信,一副你又在逗我的模样。
凤姐儿摇摇头却不肯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药膳。她心中暗笑平儿,却是有些头发长见识短。
若说所谓的公主或者长公主这类的爵位,郡主娘娘会放在眼中,她却是不信。
“难不成郡主娘娘,还能成为一代女皇,或者是成为天后那样的人物吗?”凤姐这一副模样,倒让平儿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她想起话本里说的武则天的故事,下意识地吐槽。
平儿跟凤姐这会儿私下议论康眠雪,康眠雪却也在跟司徒源议论她们。
定远侯府正院里,司徒源此时正歪在贵妃榻上,手中捧着一本史记看得津津有味。
结果就听得外面喧杂喊着太太回来了,司徒源腰部用力直接蹦到地上,几步便走到门口,将门帘拉开,果然发现是自己的妻子回来了。
“雪宝,你终于有功夫理我。”司徒源扶着康眠雪进房间,口中下意识的唠叨着。
康眠雪却没接话,只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怎么了?难不成黛玉和照姐儿有什么地方惹你不开心?”
康眠雪摇摇头揉着脖子说道:“也不是,只是最近这几日总觉得身上僵硬得紧,你替我揉揉。”
司徒源一笑,点了点头,走到贵妃榻后面,单膝跪在榻上,手指轻柔的搭在康眠雪的脖颈处,手下轻微用力按摩起来。
“总觉得自从黛玉来京城之后,你便忙了起来,也总不得休息。
说起来还是那林如海的错,若不是他找了这么个亲家,也不至于累得我娇妻如此。”司徒源看妻子满面疲惫,却是心疼不已,忍不住又开始吐槽远在江南的林如海,认为对方那时造成妻子疲惫的源头。
“这倒也不是,不过我确实觉得最近的日子,却是比以前有活力了很多。”康眠雪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也是有些无奈,又想起自己身上背着的任务,一片乌云又笼罩上心头。
现在三件任务,却是有两条难题。
一是该如何增加女子的地位,这却是个模糊的,根本就没有个标准。什么叫做增加地位?女子若能出世为官做宰算是增加地位,女子可抛头露面、经商做买卖算增加地位,然而若是在家庭之中长家作主也算增加地位。
没有一定的标准,即使是她也难免瞻前顾后。
这其二,就是工业革命的事情。说起这工业革命,她手中倒是有两套图纸,可是这其中却又出了麻烦。缺人,她尤其缺能够推进发展的人。
没有人又谈何发展,可是这没有发展又没有人,简直成了死循环。
康眠雪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想办法将工业革命推开,毕竟工业革命最大的成效,便是女子从开始的依附于男性,变得可以出门务工,她手中的纺织机,足以创造大量的工作岗位。
“夫君,最近柳湘莲却在干嘛?”康眠雪闭目思索,突然说出一句。
司徒源虽不知道娇妻为何突然提起这柳香莲,仍旧下意识的回答:“因着过年,大家都已经歇了,柳湘莲此时应该在京中过年。
你若是要找他办事,不着急的话,等过了年我便让他进府请安,到时你直接说便是。”司徒源与妻子相伴多年,一见康眠雪这模样,心里便知道恐怕是自己的妻子又想要做些什么,但是手上人手却不够。
“你知道,我是素有些背景的。
前儿在桃源乡又得到件东西,我觉得此物可利国利本。
便想着将它先撒到江南去,但是我却不好出面,这不就想起你那个新收的部下了。”
康眠雪淡淡解释,司徒源却噗嗤一笑,然后瞬间像是想到些什么捂住自己的嘴,然而搭在妻子背上的手却一直在颤抖。
康眠雪杏眼圆瞪,想要转头看向司徒源,偏脖颈儿却被对方按压着,动弹不得。
“雪宝,我真的没有笑你,我只是觉得在有些时候,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司徒源说完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康眠雪感觉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回头看了一眼司徒源,口中嘟囔:“我哪里有那么吓人,侬要知道和我合作的人都真金白银了好不啦。”
这却是康眠雪一时气恼,竟然冒出两句江南软语。
她本就声音娇柔,此时在说起这吴侬软语,只让司徒源瞬间软了一半。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司徒源看着妻子微笑,对方此时活泛的模样,让他喜爱得如珍似宝,抚摸着对方的后背安抚她。
康眠雪确实想起江南的事情,有些烦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跟她合作的几家都很好。
但是偏偏就有人传出与她合作却是有命赚钱没命花的话。归根究底,不过是她处置了几家阴奉阳违,以次充好的下家罢了。
司徒源低头安抚妻子,两人一时说笑。
不知怎的,话题便又到了贾府身上,司徒源有些觉得奇怪,这他善待黛玉倒是没问题,他与林无海却是八拜之交。
可是完全没有想到,邢夫人竟然把迎春也给送来,这实际上是与理不合的。
康眠雪瞥了一眼对方,望贵妃榻上一歪,口中说着:“其实也倒不算是够不上亲戚,毕竟是黛玉的姐姐,所以说咱们作为干亲倒也勉强使得。”
这话却有些勉强,因为毕竟司徒源和林如海却是异性兄弟,而非同胞兄弟。
不过司徒源早已习惯顺着自己妻子说话,所以也不去纠结这事,这是想起迎春的性格,确实有些摸不着头恼。
“按理说这邢夫人,我也见过,以前虽是有些着三不着两,但毕竟还有两分架子在。
再不然雪宝,你也不会看重她的,只是为何这教养出来的庶女,却是连一般小户人家都不如,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司徒源这话确实说的中了康眠雪的心事,她无奈摇头:“可不就是这样,我也是纳闷这贾家到底是如何□□的,竟将这庶女□□的如同鹌鹑一般。”
康眠雪却是最不擅长与这类的人交往,往往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日待见了那迎春也是一般无二,竟是有些对坐尴尬的模样。
好在有黛玉在其中周旋,不然少不得要委屈了那位千金小姐。
“本来又是实际算起来倒也是有些关联,我还是想着是否要弄个家宴,既这么着那干脆便各自安生的好。
左右,咱们家院子大,便是再来两位,这样的姑娘也住得开 。”
康眠雪点头,却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她最近倦怠虽然少了,却是因为心中有事,反而有些压抑。
司徒源见她这般没精神,便哄着对方去休息,好半天才将康眠雪哄睡。
看着妻子睡梦中仍旧紧皱的眉心,司徒源小心地抚平,却是暗恨上了让得妻子如此的罪魁祸首,当然他完全不觉得是自己造成的,而是将事情推到了贾家头上。
好半天才从将贾家众人全部凌迟的想法中醒过来,给妻子掖好被角,他才起身走出房间。
又绣橘命令去看好在绛霞轩中的三位小姐,尤其是荣国府的二小姐是第一次过来,一定要安排好,免得一时有些什么短缺。
另又命令她派两个贴心的二等丫鬟留在绛霞轩外门伺候,以防着姑娘们临时有个什么要求。
绣橘一一答应,并又复述一遍,待得确认无误,才前往绛霞轩。
到了门口,小丫鬟通传,几位小姐此时却都聚在黛玉的房间喝茶聊天。
听闻是绣橘到了,照姐儿立刻喊到,快请进来。
“给姑娘们请安,我们家郡主娘娘和侯爷……”绣橘将二人的话又复述,给黛玉并迎春听,二人俱是十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