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宜嗫嚅道:“女儿晓得了。”
赵殿勋派下人往王宅送了帖子,本以为王之禅公务繁忙,得等个四五日才有时间接见他们,没想到他当即就答应明日上午接待二人。
在青州的时候赵时宜最怕天黑,如今又开始害怕天亮了。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太阳就从东方升了起来,她磨磨蹭蹭穿好衣裳,陪父亲到书房取了两幅名贵字画,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去了王宅。
马车停在王宅大门口,一个面色微黑的中年妇人将二人引了进去,二人一边走,赵时宜一边偷偷打量父亲手中的字画。
那可是前前前前朝的字画大家所做,千金难求,父亲就要轻而易举把这珍贵佳作送给王之禅了吗?
赵殿勋看到了赵时宜的目光,低声道:“眼睛骨碌碌乱瞟什么呢,就两幅字画而已,哪里抵得过你的名声重要?”
赵时宜嘟囔道:“那副《秋夜寒鸦图》是吴大家的封笔之做,放眼整个大歂也是独一份的。”
赵殿勋不懂字画,在他眼中所有的字画都差不多,没甚区别。他不以为意道:“家里不是还有几幅林大家的花鸟图吗,寒鸦是鸟,花鸟图上也有鸟,都差不离。”
唉,牛嚼牡丹当如是。
王宅很阔,二人走了一刻钟才到达正厅,此时王之禅正坐在厅内弹古琴,他穿了一身藏青色常服,头发半束在脑后,悦耳的琴声在他的拨动下倾泻而出。
假如不是恶名在外,看到的人大约会误以为他是一名端方儒雅的君子。
看到二人进来,王之禅停止抚琴,从座位上站起来迎到花厅门口,赵殿勋赞扬道:“王秉笔真是博学之人,不仅勤于政务,就连古琴都弹得这么绝妙。”
王之禅淡然道:“赵大人谬赞。”
说完引着二人到正厅落座,下人端来茶水,赵殿勋轻抿一口,然后道:“前几日小女被奸人陷害,幸得王秉笔仗义相助才得以脱险。”
说完把手中那两幅字画摊开,放到王之禅面前。接着道:“早就听闻王秉笔擅丹青,王秉笔看看这两幅画可还入得了眼?”
王之禅垂眸扫了一眼面前的《秋夜寒鸦图》和《春夜喜雨图》还没开口,就听赵时宜道:“这两幅图构图不精,配色庸俗,实在是配不上高洁文雅的王秉笔。
不如我把这两幅图带回去,改日再挑两幅好的,送于王大人。”
赵殿勋不动声色的斜了赵时宜一眼,他这女儿平素处事磊落,落落大方,今日怎么变得如此小家子气?
他接过赵时宜的话头说道:“我看这图就很精妙,你瞧这乌鸦活灵活现的,跟真的一样,只有这样上乘的画作才配得上王秉笔。”
《秋夜寒鸦图》是一副写意画,那乌鸦是用寥寥几点墨水点缀而成的,近看也就是几个黑点,怎么就活灵活现了。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王之禅开口道:“这寒鸦确实栩栩如生,十分精妙,咱家喜欢的紧。”
这,又来一个牛嚼牡丹的。
赵殿勋原就是来送谢礼的,看到王之禅喜欢这画作,顿时心花怒放,招手对矗立在一旁的丫鬟道:“快把这两幅画收起来,放到王秉笔的书房。”
丫鬟撇头看看王之禅,他坐在太师椅上并未做声,既没做声那就是默许了,于是走上前把两幅名画拿到了书房。
赵时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爱之物被拿走,却也无能为力,只在内心哀叹了几声。
礼送到了,谢意也表达了,赵殿勋不欲再在王宅多待,就起身告辞。
不料王之禅竟叫下人抬来了一张围棋桌,赵殿勋不爱字画,也不嗜酒,唯独喜欢下围棋,一看到围棋就迈不动步子。他眼巴巴的盯着围棋,眼光似乎粘了上去,拽都拽不走。
王之禅道:“早就听闻赵大人棋艺高超,今日特地准备了围棋,想与赵大人切磋切磋。”
赵殿勋也不客气,大喇喇坐到王之禅对面与他对弈。下的正酣,只见赵殿勋的随侍从门外跑来,他慌慌张张道:“老爷不好啦,刑部大牢走水了。”
赵殿勋任正三品刑部侍郎,一听到刑部出事,自然就坐不住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走之前又瞥了一眼棋盘,眼看着就要赢了,怎么能功亏一篑?
他看了一眼呆坐在一旁的赵时宜,吩咐道:“你替为父把这盘棋下完再回家。”说完匆匆和随侍走出了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