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道是略飘了几点腥沫的牛肉羹,根本没放几块肉,几乎就是一碗清水。即使这样便也罢了,偏偏她拿羮勺去舀汤的时候,明明白白看见了里面飘着的一根头发。
奕王爷深夜离开访橦院的事一经传开,就连厨房都开始作践王妃了。
奚嬷嬷心中有气,可以免陆愔儿伤心,当下并没有说什么,不过让人把那碗汤拿走而已。
用过饭,奚嬷嬷与陆愔儿闲聊时,提起了那张药膳方的事。
陆愔儿知道这件事早晚要被知道,并没有想着要隐瞒多久,便对她道:“药膳方确实是我给的。我看王爷对我好像不是很信任,怕他不肯用,便假借了嬷嬷的名义。我知道事情做得不妥,嬷嬷有什么话尽管说,我洗耳听着。”
奚嬷嬷忙道:“这是什么话。你的药膳方子这么有用,我谢你还来不及呢。”长长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真是苦了你,在府里受了不少委屈。”
陆愔儿笑道:“我并没觉得委屈,只要王爷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只是还得劳烦嬷嬷替我瞒着,别让王爷知道药膳方是我给的。他正生我的气,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再用了。况且……况且他深夜从访橦院离开,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现在这个时候,我的话恐怕不怎么管用,厨房那些人不会听的。”
奚嬷嬷轻叹口气,拍拍她的手:“可怜的孩子。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
到了下午,奚嬷嬷去了邹临祈那边的院子,在门外头等了一会儿。几个外省来的官员正在里面议事,房门关着,听不清里面的人都在说什么。
颇等了会儿,几个官员才从屋里出来。奚嬷嬷等人都走远了,进屋去叫了一声:“王爷。”
邹临祈抬头见是她:“嬷嬷怎么来了?”
奚嬷嬷道:“我看这几天你都没去王妃院里,可是她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去替你说她几句。那孩子是个听话的,我去说,她一定肯听。”
邹临祈知她意不在此,笑了笑道:“嬷嬷,你在宫里时耳朵一向灵得很,不至于来了我王府倒两耳不闻窗外事起来。你早就知道,那晚是王妃把本王从她屋里赶了出去,本王只是顺她的意才没再去访橦院,怎么嬷嬷反过来质问我。”
奚嬷嬷道:“她会把你赶出去,那也定是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的缘故!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那孩子喜欢你。你要是没说了什么重话,伤着了人家,她会把你赶出去吗?”
邹临祈一怔。
他僵滞片刻,脑子里突然回想起那晚,他带着逼真的遗憾与她说:“可惜啊,本王对你实在是没有一点儿兴趣。”
女孩的脸在他的话里瞬间灰败起来。
他闭了闭眼睛,没让自己再想下去。
他紧捏着佛珠,语气沉沉道:“嬷嬷从哪里看出她喜欢本王,本王可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奚嬷嬷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若瞧不出来她喜不喜欢你,那我可真是白活了。你自己视而不见,我老婆子可都看在眼里。那孩子每回看见你,一双眼睛立马就笑起来,倒像个看见了糖的幼童。”
邹临祈心下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暖意。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在他眼前不停闪过,他就想了起来,新婚当晚,在他掀开那个女孩的盖头时,她确实是如看见了什么世间珍宝般,一双漂亮又纯净的眼睛对着他笑起来。
奚嬷嬷继续道:“我知道你向来不太看得惯刘丞,连带着他女儿你都有意见。可刘丞是刘丞,绾溪是绾溪,你不能凭着毫无实据的判断,就说绾溪嫁进府里是有着不怀好意的目的。刘丞是何许人也,家里五代重臣,权势滔天。这样一个人,会舍得利用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来做眼线吗?那岂不是太明显了。依刘丞那人算计,他就算要放棋子,也会放一个不会被人所察觉的棋子。而不是一个轻易就要被你所怀疑的人。”
邹临祈仍是道:“可谁又知,最危险的一步棋,会不会是最安全的一步。”
奚嬷嬷知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想了想陆愔儿那人平日表现,忍不住替她辩解:“无论我怎么看,都觉得王妃绝对没有害你的心思。若最后是我想错了,那只能说她的心机实在太深,太会演。可若是我没看错,你岂不是要辜负了她一片心。”
邹临祈始终岿然不动的神色在她的话里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