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半月,陆愔儿在府中惴惴等着出嫁那天。刘笃暗中处理好了一切,调换了陆愔儿和刘绾溪的身份,封住全府人的口。
刘绾溪知道,陆愔儿这一去,可能很快就要魂飞天外。陆愔儿算是替她死的,她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临出嫁前一天,过去找到陆愔儿,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吧,等你走了,你娘我肯定会替你照顾好的。”
陆愔儿故作惆怅,抽抽噎噎个不停。这半月里,只要有外人在,她就抽噎,一副即将奔赴刑场的样子。
“小姐……等我……死了……你记得……把我的……尸体……带回来……我不想……留在……奕王府……那个魔窟……”
她一边抽噎一边说。
刘绾溪安慰地拍拍她:“放心,我一定会的。等再过个几年,五王登基了,他就会封我做皇后。到时候,我让新帝替你杀了奕王,给你报仇。”
陆愔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刘绾溪越看,越觉得她可怜,惆怅地叹了几口气。
到了次日,八月十七,正是良辰吉日。
府里一片张灯结彩,鞭炮响了许久,给陆愔儿这个冒充的丞相之女送嫁。
陆愔儿穿上绣了满枝合欢花的嫁衣,盖上缝了金线的盖头,在丫鬟搀扶下出了丞相府的门,坐上花轿去了。
一路上都安静得很,没有吹吹打打的声音,也没有人群凑热闹来围观。从丞相府到三条街外的奕王府,整个过程像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在暗地里偷偷摸摸运送一趟关乎镖局未来一年薪水能不能发得出来的镖。
就算是送葬的队伍,都要比这热闹。
可陆愔儿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为很快就要见到奕王,而满心欢喜着。两只手紧张地握着,出了很多汗。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擦,生怕把自己漂亮精致的嫁衣污脏了。
不知是过去了多久,轿子总算停下来。
奕王府到了。
门前也是一派冷清,只有几个家仆和丫鬟在外面等着。
奕王爷并不在门口迎接她,这是她一早就预料到的。
她被奕王府里的丫鬟扶下了花轿,在寥寥可数的几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进奕王府。
刚跨进门槛,透过盖头边缘下的视野,她蓦地看见一个火盆拦在她正前方。
火盆里本来只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突然一个身穿朱紫色衣裳的女子慢悠悠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大碗,把里面的酒泼进了火盆里。
火势骤然变大,火舌冲天而起,
院子里一时更为寂静。
陆愔儿在原地呆了呆,盖头遮着她的视线,她没办法看到火舌到底窜起了多高,只知道自己根本跨不过去。
丫鬟瑶草扶着她,有些尴尬地催她:“该跨火盆了。”
陆愔儿略想了想,举步朝前走过去。临近火盆时,她抬脚,勾住盆沿,把火盆翻过去,盖在地上。
冲天火舌霎时灭了下来。
她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泼了酒的女子脸上一急,过去要找陆愔儿麻烦。府里几个小厮拉了她一把,没让她再继续胡闹。
陆愔儿走过前院,进了王府正厅。
厅堂正前方坐着当朝皇帝,皇帝今岁已经六十多了,年轻时勤政爱民,为了浩浩一个江山,早早熬干了身体,如今一身病容,满目憔悴,不知道究竟还能再坚持几年。
他去了倒是没什么关系,生死是人之常情,他早就看开了。只是在他膝下八位皇子里,他一直最放心不下自己的六子。在他撒手前,一定要给奕王安排一桩美满婚事。
奕王如今已有二十三岁,他的那些兄弟们都已陆陆续续成婚,只有他,府里始终都缺个女主人。
刘笃是朝廷肱骨,诗书人家,他教出来的女儿个个都温文尔雅,知书识礼,在京中向来有美名。他家里唯一还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又是正妻所出,虽然老皇帝还没有见过,不过想也知道定是刘丞几个女儿里最出色的。
老皇帝暗暗地想,选她做奕王妃,一定错不了。
在皇帝旁边坐着的是邹临祈的生母淑妃,她比皇帝小了十多岁,年轻时就是京里有名的美人,如今徐娘半老,脸上风韵犹在,遥遥可见当年风姿。
淑妃满目慈祥地看着陆愔儿,细细打量她一番。
早就听闻刘丞相家的小女儿自小身体就不好,倒是果然如此。看她人长得瘦瘦小小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刮倒了似的,确实是个久病的样子。不过听闻在刘丞细心将养下,近几年她的病已差不多好全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皇上向来是真心疼爱奕王,给他找的这个王妃,也必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淑妃这样想着,心里的担心慢慢压下去。
陆愔儿忐忑不安地在屋子里等着。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奕王还是没有来。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里越来越紧张。如果奕王不肯过来拜堂,那该怎么办。
皇上也觉得时间太长了点儿,咳嗽了几声后,问府里的小厮:“怎么临祈还不来?去看看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