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是竹雨悄悄去请的,只对阿碧他们说明嘉的身子一向需要大夫常常看顾着,但也不必太过兴师动众。
其他人不疑有他。
裴明嘉也只道是这些日子自己东奔西跑悬着心,反而疏忽了自己的身体,等大事一了,这才撑不住了。
对她来说也是正常的事。
在家时哪年不晕上个几回,有时身子极差,一个月都能好几次。
结果等大夫诊完脉,裴明嘉和留下陪着她的竹雨都傻眼了。
“恭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
一直到竹雨送了大夫出去再回进来,裴明嘉仍处于魂飞魄散状态。
不亚于几个月前裴家被抄时的心如死灰。
统共和李晏才一次,怎么就有了?
当日慎国公府众人也不是没为她将来的子嗣之事犯过愁,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以她的身体要有身孕应该不可能,母亲甚至提早□□好了日后给陆九茂做通房做妾的人,只等生了孩子抱给女儿养。
“会不会诊错了……”裴明嘉躺在床上,一手搭着额头,喃喃自语。
竹雨一头一脸的细汗,又唯恐给外面的阿碧发现,只得坐到裴明嘉床边,俯身小声道:“可是奴婢刚刚也回想过了,姑娘的葵水似乎是一直没来。”
裴明嘉从床上撑起身子,有些急切:“我……在家时也不准……”
她体虚又气血不足,月事从头次来开始几乎就没准过,有时候好几个月不来都是常事。为此也看过不少大夫,还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瞧,都是束手无策,后面也索性随它去了。
裴明嘉和竹雨面面相觑,沉默着呆坐了一会儿。
“姑娘,这事瞒不住。”再开口,竹雨的声音都在抖,“如果是真的,那也算是喜事,还是让奴婢去和太太说吧,再请个人过来好好看看。”
竹雨话音未落,裴明嘉苍白的手指就狠抓了一下身下被褥。
对于她来说,这怎么都不能算一件喜事。
她现在跟着李晏没名没分的,若是以后不好了,独身一人想走就走,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会有无尽的麻烦。
不说远的,就说李晏自己,不就是因为这些原因跟着他娘过得很惨。
当然,李晏他娘更惨。
裴明嘉不想自己变成那样。
她拉住正要起身去找阿碧的竹雨,心跳得就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先别声张,”裴明嘉越发小声,“明日我再出去一趟,重新找个大夫诊一次。”
“姑娘……”竹雨眨了眨眼睛,又往外面望了望,似是疑惑,又似是有些懂了。
裴明嘉放开竹雨的手,脱了力一般往身后的引枕上一靠,没有再说话。
竹雨这才明白裴明嘉心中所想。
裴明嘉让竹雨倒了一杯热茶过来,润了润干涩的嗓子,便又叮嘱道:“阿碧那里你千万要瞒过去,这也就一两天内的事情,糊弄着也就过去了,这事不难。还有成芷那边,你倒不用刻意去提醒,就当我是身子虚才晕倒的。”
竹雨点点头,转身去把裴明嘉喝剩下的茶放好,仍旧是按平时那样,叫了阿碧进来一起服侍裴明嘉。
第二天一早,裴明嘉还是像往常那样去与周氏请示,因她这段时间有正当的理由经常往外跑,周氏也不疑有他,痛快放她出去了。
阿碧还是被裴明嘉留下来照看月明阁,裴明嘉身边陪同的人还是竹雨和成芷以及昨日那几个。
裴明嘉先到了铺子里,铺子已经买下,她便指挥着跟来的人打扫整理,然后又把成芷派出去买东西,只剩下她和竹雨,隔了一会儿便悄悄往附近医馆里去,谁都没有发现。
裴明嘉还心存着一线希望,是昨天诊错了。
今日坐诊的大夫很是细心,把了好一会儿脉,结论却与昨日那位是一样的。
裴明嘉就是怀孕了。
再度听到这个结论,裴明嘉心里涌上一股子绝望与酸涩。
大夫又说:“夫人有喜尚不足三月,且夫人有不足之症,观脉象是气血两亏,待会儿开几贴安胎药带去,回去之后也要小心保养,否则恐有小产之患。”
裴明嘉垂下眼帘,将瞳仁中的黯淡稍掩去些,才问:“我这身子......可承受得起小产?”
对于一般成了亲的女子来说,有孕都是喜事,很少有人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甚至都是忌讳这样的话。
大夫又将裴明嘉打量了一番,确已是妇人装扮,身边也跟着丫鬟,看气度言行更像是大户人家出身。
他道:“夫人对自己的身体也心里清楚,照理说有孕已是不易,若是小产,往后恐怕就难了。”
身边的竹雨悄悄扯了扯裴明嘉的衣袖,哀求似地叫了她一声:“姑娘,回去吧。”
裴明嘉舒出一口气。
她对那位大夫说:“给我抓一剂落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