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嘉等了一日,李晏那边果然没再有什么动静。
白费了她熬夜赶工的一份心思。
不过转念再想,她这心思也不纯,并非是出自真的情意,而是建立在虚假的有所图谋上。
若真是对李晏情真意切了,那这回可也要伤心了。
毕竟谁喜欢自己的心血毫无回应。
裴明嘉倒是有些看透,看看大姐夫与二姐夫还有陆九茂,李晏不理会自己就不理会自己吧。
自己清清静静一个人也挺好的。
人还是得自己看开。
裴明嘉一想通一看开,晚上竟多用了小半碗饭,要知道她平时的胃口也才这小半碗饭都不到的样子,不过只吃五六口,几乎是数着饭粒吃的。
逆境使人坚强。
但多用了这小半碗饭,明嘉便难免有些撑了,等了一个时辰又喝了俨茶还不太见消食,于是只能黑灯瞎火地出去逛一圈儿。
出了月明阁,不用走多远的路就是园子,夜里晚风习习,树影婆娑,周遭一切都几乎隐没在黑暗里,也不见什么人。
裴明嘉倒是喜欢这里清幽,也不怕这里冷清,只是吹了风便又有几声咳嗽,阿碧忙不迭得回去拿披风了。
竹雨年纪尚小,提着一盏琉璃宫灯缩在裴明嘉后面,不敢往前。
裴明嘉知道小丫头怕黑,回头点了点她的鼻子,又指着远处湖边假山说:“假山那里能避一避风,我要去那里,你便留在这里等你阿碧姐姐吧,她来了就跟她一起过来找我。”
竹雨犹豫了片刻,终是对奇形怪状的假山的恐惧占了上风,不过好歹没忘了把手上的琉璃宫灯给裴明嘉提着。
裴明嘉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提着宫灯,轻轻巧巧地就往假山旁去了。
她在家时被家人护得娇贵,走一步路便簇拥着一大群人,那时她胆子也小,晚上是很少出门的。
但现在不同了。
才不过短短几日,她向假山走去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完全不怕了。
是没有丝毫恐惧。
慎国公府上上下下几乎都死于非命,害他们的人不怕,她为什么要怕?她从来都不信大姐姐是那么糊涂的人,不过是圣上有心要让大姐姐冤死。
裴明嘉在假山旁找了一处吹不到风的地方坐下,手边搁着的琉璃宫灯映得岸边一小簇湖水斑斓璀璨。
她可以对自己如今的境遇释然,但始终无法将慎国公府的事放下。
哪怕这事她到死都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耿耿于怀一辈子,她也无法放下。
那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家。
虽然家人之间也偶有不快,甚至会闹些争端,就像有时她会和明蔷拌嘴,可那总是她的家。
裴明嘉死死咬住嘴唇。
她是不想哭的。
可是又实在忍不住,眼下她又是一个人待着,难免有些支持不下去。
泪水流到后来,裴明嘉呜咽出声。
哭得正兴起,却冷不丁听有人问:“谁在那里?”
裴明嘉的哭声止住,她很快便听出来这声音是李晏的。
算算时间,这会儿已经是亥时了,裴明嘉一边收拾心情,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他这会儿来干什么?
还偏偏让他看见自己在哭。
裴明嘉用帕子将脸上泪水擦了擦,然后提起宫灯起了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福了一福,柔声道:“是妾身。”
李晏也已从黑暗中现身。
她提着灯,他倒很快看到了她。
脸上依稀还可见泪痕。
李晏背着手慢慢走到她身边,问道:“哭什么?”
裴明嘉握着宫灯把手的手紧了紧。
“想家了。”俄而,她坦然道。
都被李晏看见了,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想家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晏没有说话,裴明嘉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了没。
这个李晏正好和裴修两个人完全相反,一个什么话都摊在台面上,一个心思难测,让人捉摸不定。
于是裴明嘉只好自己开口问道:“侯爷这会儿来这里做什么?”
“扑通”,极细微的一声石子落水声,是李晏将脚边石子踢落,也不知是有意无意。
“我明日就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