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住。”皇后命令道，“织造司虽说不是要职，但凭皇上宁可叫陆启瞳接任，也不肯换别人，这证明织造司除了牵丝斋的人，不认别的主子，你若是要走了陆启瞳，拿谁顶上她的空缺？”

贤妃道：“娘娘可知道名满天下的桃绣娘？据说当年傅公能将她收进牵丝斋做绣娘，并非看中了她的手艺，而是因为桃绣娘的样貌，有七分神似傅公的亡女——傅宣绫。若是傅公将桃绣娘收为义女，可不就是牵丝斋的主子？”

皇后暗暗咬牙，道：“妹妹当真是好算计，就是不知道这法子是妹妹自己想的，还是有贤能之人相助啊。”

贤妃旦笑不语。

——

“所以我说，我可以让母妃出面，将陆掌事从织造司换出来。如此，陆掌事也不必再受皇后的牵制，转到母妃的手底下，除了从前朝转到后宫地位会有所降低，日子总归能舒坦些。”

秦璋放下手里的书，同宋丞道。

宋丞站在廊下，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说话，反正没有动静。

“侯爷是觉得此法不妥？”

这个方法并非不妥，而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多此一举，对于陆启瞳来说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样累赘。

他记得生辰那天晚上，陆启瞳说的话。

她并没有觉得如今的日子有多么艰难，相反还颇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如果他插手了她的生活，将她从织造司转到了看似更好的贤妃手里，却并未过问她的意见，待陆启瞳拿到这个结果时，就一定高兴吗？

他不知道。

“我不知道。”

宋丞难得能同秦璋好好说话，七皇子有些讶然，不过片刻，他就接受了自己沾光的事实，如果不是提到了陆启瞳，宋丞八成还是冷着一张脸噎他。

“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无论侯爷现下是个什么想法，都已经如离弦的箭，改不了方向了。母妃已经把半块印章给了皇后，想必此时已经在协调陆掌事调职一事，而侯爷也必须如那日答应我的一般。”

“到了这个时候，你我皆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向前。”

宋丞轻声应道：“嗯。”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没有退路，最后的结果无非只有两种：要么失败，他身为乱党被处以极刑；要么成功，他仍能保住自己的爵位，甚至还有兵权，他可以不用再像现在一样活着，不用守着千芳楼的地库里那些无法取用的金银装穷。

但不管走到哪条路上，他都无法在像现在一样面对陆启瞳，他已经渐渐成为了他最讨厌的人，更别说是陆启瞳所言的好人。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了，时而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时而又是一只没有理智的怪物，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怕他会伤害到陆启瞳。

所以无论结局如何，只要他没有身死，他后半生都打算将自己关在侯府中，就算是疯了，他也只能自|戕，而不会累及无辜。

他或许还能留一个光风霁月的背影在陆启瞳心中，这就足够了。

——

诚如贤妃所说，崇仁帝的身子确实一日不如一日。

想来大概是那会儿气急攻心，伤了经络心脉，得慢慢调养，而大齐又正值危急时刻，崇仁帝是万万也不能懈怠精神，只能拖着病躯上朝议事。

不日便是新年，按照礼制，皇上和皇后要在头一天进行祭祖大典。

这日，皇后来到御书房，同崇仁帝共商祭祖事宜，捎带着提了一嘴陆启瞳的事。

崇仁帝病的只是身体，耳朵可没坏，他闻言一愣，道：“你说让陆掌事去贤妃手底下做事？”

皇后又把贤妃的那套说辞搬出来，原封不动地说给崇仁帝听。

“不行，眼下正值国难危急之时，朝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人揣测，更何况陆启鸣转过年来就要嫁给玦儿，如今连陆掌事都要依靠贤妃，那傅家便是彻底站在贤妃一侧。”

崇仁帝捏捏眉心，叹道，“琅儿本就不是储君最适宜的人选，就连一贯疏于才学的玦儿都比他行得正坐得端，皇后，你当真要将陆掌事交给贤妃？”

皇后站在案几一侧，不言。

崇仁帝见状，也不打算再问她，转而道：“行了，此事朕已经知晓，既然皇后有心，那就……”

“皇上，您可知道陆掌事同靖宁侯私交甚笃一事？”

皇后突然抛出这句话，崇仁帝有几分措手不及。

历代皇帝手里都握着一支暗卫，传说无孔不入，而陆启瞳和宋丞见面也没刻意避着人，此事崇仁帝当然知晓，但皇后忽然提起此事……

崇仁帝稍做沉思，末了道：“此事再议，你先回去吧。”

他又补充道：“得空管束一下琅儿，他都快不知道体统二字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