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日落时分,沁夫人便携着婢女造访孟闻缇的寝殿,她赶紧下榻相迎,沁夫人也一点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
“听说郡主拾到一样物件,可是一个荷包?”
孟闻缇但笑不语,只是瞧着沁夫人不慌不忙的神情。
沁夫人又道:“那荷包外边绣着芙蕖花,金线勾边。”
“还有吗?”她问。
沁夫人一怔,似有些不情愿,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荷包里边,绣了一朵云。”
孟闻缇收起笑意,故意问道:“沁夫人可知之前湘嫔来过一次,与你说的话一模一样?”
沁夫人不着声色地捏紧绣帕,脸上恢复惯常的稳重,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不瞒郡主,妾的荷包早在皇宫就丢了,至于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行宫,郡主应该也猜到几分了吧?”
孟闻缇一记眼风带给涟娘,涟娘应下,从袖中掏出那只精巧的荷包递给沁夫人,沁夫人一见大喜,甚至不愿经自己侍女的双手,直接接过荷包,如获至宝。
她屏退殿中不相干的下人,甚至连同沁夫人带来的贴身侍女一起屏至殿外。
沁夫人见状,不由敛了喜色,狐疑地看着孟闻缇。
孟闻缇轻咳一声,认真地看着沁夫人:“沁夫人,之后我说的话,或许只是我斗胆猜测,若是冒犯,你也万不要挂心。”
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示意沁夫人也落座:“沁夫人,湘嫔此举已是打草惊蛇,她为何想要得到这个里面什么都没有的荷包,定然是与你有关。这荷包上有什么,她想要打什么算盘,也只有你才知道的吧。”
沁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她抿着唇垂首却并不言语。
孟闻缇接着说:“沁夫人,荷包为了留作念想,并非不可,只是莫要让人捉去把柄。今日我尚且能帮你挡一挡,日后再有人拿此做文章又当如何?舅舅很疼你,你可不能存了其他念想。”
沁夫人闻言惊恐抬头,只见上座少女正襟危坐目色平静,她压下心底的恐慌起身朝孟闻缇福了一礼:“多谢郡主提醒,妾定当谨记在心。”
待沁夫人走后,涟娘上前为孟闻缇斟一盏茶水,孟闻缇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我刚刚同沁夫人讲话,是不是太没有礼数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长辈啊。”
涟娘手一抖,茶水险些泼洒到桌上:“郡主不是最会装模作样吗?怎么现在开始怕了?”
“毕竟,其实我也摸不准那个荷包究竟有什么玄机啊。”
她早早地就让涟娘私下散布消息,却并未说明捡到的东西是荷包,若真是湘嫔丢失的,那她一早便会来确定孟闻缇手中的是不是她丢失的荷包。
可她一直没有动静。
反而是沁夫人来行宫之后,她便急匆匆地趁着她不在殿里时跑来讨要荷包,一来是为了不让孟闻缇看出端倪,二来便是方便问来荷包。
可孟闻缇早有准备,吩咐殿里的人,若是她不在,什么人来问荷包都不能松口,一律打发走。
她借口去向皇帝请罪,意外发现沁夫人腰间配的荷包与她拾到荷包的针脚一致,这才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拾到的荷包就是沁夫人之物。
至于为什么沁夫人不在行宫,荷包却出现在行宫,依她自己所说的,她早在皇宫便丢了荷包,又加之湘嫔的古怪行径,不难猜出不过是后宫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罢了。
为何一个荷包就能威胁到沁夫人,还得多亏当日涟娘随口一提。
涟娘说荷包里绣云,是丢失荷包之人名字里带“云”字,可沁夫人名字里没有云,何不换个说法,是心仪之人名字里带“云”呢?
沁夫人年轻貌美,可家族式微,为了重振家族荣光,被送进宫里为妃,谁又能知道,她入宫之前便没有自己心悦的男子?
沁夫人、杜曜云……
孟闻缇轻轻笑起来。
可真是造化弄人。
她不想为杜曜云开脱,可如若事情败露,皇帝舅舅脸上无光,这不是她想看见的。
皇帝软弱又固执,可她不得不承认,他不一定是个好皇帝,但他是一个好舅舅。
在渌清山的日子过得很快,天气已经逐渐变得凉爽起来,山风穿过林叶,带着露水的气息,带走夏日的炎热。
季眠的腿已经大好了,能走能跳一点都不妨碍行动。
国子监重新开课,季眠与孟闻练依旧会约好上学回府,但是孟闻缇不再主动等在国子监门口只为了能和季眠说上几句话,偶尔见面都也仅仅微笑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