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玛莎差点儿忘了那位被自己悄悄爱慕的弗朗兹·德·埃皮奈男爵先生。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后,玛莎·德·科瑞曼小姐缓缓压下心中的惊艳与恍惚。沉默了十几秒后,她对好朋友吐露了自己的隐藏爱慕心思。
“他,嗯,是一位法国贵族。”
“法国男人呀——”裴湘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轻飘,好似只是无意义地感慨了一声,并没有引起玛莎的注意。
其实唯有裴湘自己清楚,当她一听到好友中意的男人是个法国人后,心中莫名生出了三分冷淡。
当然,这情绪不是针对好友的,而是……针对法国年轻贵族这个群体?
裴湘暂时不去仔细探究这股情绪由何而来,继续专注倾听朋友讲述她的玫瑰色心思。
“他姓埃皮奈,弗朗兹·德·埃皮奈,是一位男爵。埃皮奈先生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是由叔叔婶婶抚养长大的。我小时候跟家里人去法国探望亲戚的时候,就认识埃皮奈先生了。那时候,他是我们所有孩子中最大的,对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很温和。并没有那种,嗯,你知道的,就是那种大孩子对小孩子的不耐烦或者高傲……”
裴湘认真听着玛莎讲述她年幼时遇到埃皮奈先生后发生的各种事情。
总体而言,那时候的玛莎是个爱哭的小胖妞,而弗朗兹·德·埃皮奈是个笑起来很好看并且兜里总是有好吃糖果的温和大哥哥。
当其他小朋友嘲笑玛莎的插花作品难看或者游戏动作笨拙时,埃皮奈就会陪在爱哭的小胖妞身边安慰她,并且严肃地批评其他的顽皮孩子。
“有一次,我姨妈家的那个野蛮的爱德华,哦,这是我小时候对我表兄的称呼,现在已经不这样喊他了。”
玛莎想到如今已经变得沉稳了许多的表兄,莞尔笑道:
“小时候,爱德华特别喜欢恶作剧。有一次,我好不容易按照家庭教师的要求画完了一幅自己很满意的风景画,爱德华就突然跳出来往我的画上甩颜料。我当时就气哭了,哭得很大声,然后姨夫就教训了爱德华,而爱德华也给我道歉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候特别伤心,因为我觉得自己画得最出色的作品被毁了。我就一直哭,哭得所有人都不耐烦了,他们就把我一个人留在画室里,让我独自一人平复情绪。
“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又伤心又害怕,最后还是弗朗兹哥哥跑了回来。他递给了我一块玫瑰色的土耳其软糖,然后又帮我把画上那些多余的颜料改成了各种小鸟、蝴蝶、蜻蜓,对了,还有蜜蜂。虽然,嗯,后来那幅画就更丑了,但是我确实就不再伤心了。”
“原来你和那位埃皮奈男爵先生从小就认识了。那怎么最近才发现自己喜欢他呀?”裴湘可以确定,两个月前的玛莎还没有心上人呢。
提到自己的心意变化,玛莎腼腆一笑,低声解释道: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跟着叔叔婶婶住在巴黎,我的亲戚住在马赛,而且男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得去上学了……卡尔梅拉,我的朋友,说实话,我其实都快要彻底忘记埃皮奈先生了,毕竟那时候我只有七八岁。
“但是,我想,天主还是眷顾我的。就在我即将彻底忘记小时候的弗朗兹哥哥时,我又在威尼斯遇见了他。并且,当g伯爵夫人把他介绍给我时,我一下子就回忆起了小时候所有的事情。虽然……他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
说到这里,玛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目间划过一抹惆怅。
“这么说,我的朋友还处于悄悄爱慕的阶段吗?”裴湘握了握玛莎的手,含笑道,“玛莎,看来我之前的提议还是很合理的。假若有一天埃皮奈男爵先生来向我拐弯抹角地打听你的喜好,我一定知无不言。”
“但愿有那样一天吧。”玛莎大大方方地答了一句,目光盈盈,神色真挚又动人,只有微红的脸颊透露出少女心中的羞怯。
看着这样的玛莎,裴湘忍不住微笑起来。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永远不会有这样单纯又喜悦地暗恋某个人的时候了,而另一位好友茱莉娅估计也很难。
三人中,唯有温柔如水的玛莎能亲自体会到这种隐忍又缠绵的感情。
“希望那位埃皮奈男爵先生是一位值得被爱的男人,也希望我的朋友不要受到伤害。”裴湘默默地想着。
三天后,裴湘在一场舞会上见到了年轻的法国贵族弗朗兹·德·埃皮奈男爵。只看外表,对方确实是一位仪表堂堂的先生。
当然,埃皮奈男爵身边的另一位先生的外貌也十分不错,身材修长,面容白皙,举止优雅,五官俊秀,还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金发。
“这位是吕西安·德布雷先生,”在介绍完埃皮奈后,g伯爵夫人浅笑着向裴湘说道,“德布雷先生和埃皮奈男爵先生是好友,同样来自巴黎。”
当g伯爵夫人说出“吕西安·德布雷”这个名字时,裴湘的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声音。
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裴湘能够听得出,这女子的声音和自己的非常像,几乎就是同一个人的,只是对方的要更加成熟低哑一些;说陌生,是因为裴湘可以辨别出,声音的主人绝对不是自己。
这道特殊的声音就如同一道旁白,在裴湘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里不急不缓地响起,仿佛是在对裴湘讲故事或者回忆一个女人的过去。
“婚后第二年,我的丈夫,就和他的朋友吕西安·德布雷共同包养了一位红头发的交际花,当然,我的丈夫包养情妇的钱来自我的嫁妆……我成了寡妇之后,吕西安经常来探望我,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关系越来越暧昧,后来就成为了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