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天亮时分偷偷返回家中的柏妮丝一开始并不知道斜月街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强打精神收拾好自己,又如同往常那样出门散步,却发现自己遇到的每一个邻居都是一副面露惊讶并欲言又止的样子。本来就心中有鬼的柏妮丝察觉到了周围之人的异样目光后, 顿时心虚气短起来,她撑着笑容勉强走完了平时一半的路程, 而后便匆匆返回了。
柏妮丝到家之后,正好女仆玛利亚也回来了。于是,柏妮丝立刻派玛利亚去外面买早餐并打听一下邻居们目光异常的缘由。
半个小时后, 玛利亚把她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柏妮丝,同时忍不住好奇地偷看了好几眼女主人。玛利亚之前怀疑过女主人为什么总是让她离开, 现在倒是清楚了,原来不知从何时起, 格兰特夫人有了酗酒的毛病,并且喜欢一个人躲在家中喝得酩酊大醉。
不同于玛利亚和邻居们的猜测, 知道自己实际上彻夜未归的柏妮丝则惊慌不已。任谁突然听说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家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而不害怕或惊诧呢?
这种事情最经不起细想,尤其是柏妮丝这样心虚之人。
等到玛利亚去厨房忙碌了,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柏妮丝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有些可怕, 心里那一点庆幸之感彻底消散了, 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自己被人时刻监视着的错觉, 甚至……她觉得这幢房子也不安全了。
“要是、要是那个人再回来替代我, 怎么办?或者, 那个人其实已经知道我晚上出门的原因了, 他、她会不会揭发我?不不, 不只是揭发, 也许我有更大的危险……”
忐忑不安的柏妮丝坐不住了, 她烦躁地扣了一会儿沙发扶手后, 急忙起身去了起居室给情人劳伦斯·费拉斯写信,约他尽快见一面。
因为柏妮丝很少答应和费拉斯白天约会,所以,一觉睡到午后两点左右的费拉斯从管家那里接到柏妮丝的信函后,眼中顿时就多了几分兴味,连宿醉狂欢之后的头疼都不那么讨厌了。
“派人去接柏妮丝过来。老规矩,把车停的远一些,别让她的左邻右舍发现端倪。”
管家应声离开,费拉斯的贴身男仆继续伺候主人洗漱穿戴。等到费拉斯慢悠悠地吃完他今天的第一餐后,一脸苍白惶急的柏妮丝出现了。
“劳伦斯,快帮帮我,我遇到了……上帝呀,我遇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别慌,柏妮丝,发生了什么?”刚刚还有兴趣幽会情人的费拉斯看清楚了焦虑不安的情人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他并不是在担心柏妮丝,而是——他不喜欢眼前这样慌张失措的情人。他希望情人们在自己面前一直保持着那种成熟的风情和温柔妩媚的笑容,而不是这种称不上楚楚可怜的狼狈与慌张。
“柏妮丝,你要不要来吃点东西,再喝杯热茶缓一缓?看不到你的笑容,我都不习惯了。”费拉斯觉得自己有提醒的义务。
但柏妮丝并没有及时察觉到情人的“好心”,她连忙摇了摇头,而后大步走到情人身边抓住他的手,语速飞快地讲述了她今天上午打听到的事情。
“劳伦斯,我担心会遇到危险……”
“原来昨晚外面还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认真听完柏妮丝的倾诉,费拉斯极为吃惊地扬起了两道浓眉,他立刻示意管家去打探更多的内情,之后才分出一些心思来安慰处于惊慌忐忑中的情人。
但遗憾的是,因为他的安慰话并不是那么走心,所以效果并不是特别明显。
十多分钟后,打完询问电话的管家返回餐厅。他向费拉斯汇报了昨晚那场搜查行动的具体经过,其中还包括一些柏妮丝没有打听到的细节。
管家的声音和缓而沉着,不紧不慢的语速透露着一股镇定与从容,这让一直惴惴不安的柏妮丝渐渐找回了几分冷静。
当她听到卡尔·霍克利昨晚也在现场后,一开始只觉得好巧,并没有过于放在心上。
只是,听着听着,柏妮丝心中忽然微动,旋即猛地抬起了头,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有话要说。但迟疑了片刻后,还是选择了继续安静倾听。
费拉斯听完整件事的始末后,沉吟着思索了一会儿,最后确认这场追查搜捕行动和自己或者伯爵府并无多大关系。之所以会搜查到自己的情妇家中,也只是凑巧而已。
想明白了这些,费拉斯的神色就又恢复成了那种无所谓的散漫与随意。
“好了,柏妮丝,你在担心什么呢?昨晚的事不论幕后真相如何,反正都是由抓捕嫌疑犯引起的。如果是平常时候,没有人会闲着冒充你的。况且,如果对方真的顶替了你,难道我察觉不到吗?有我在呢,放心吧。”
被安慰的柏妮丝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压下了心底的紧张难安。此时,她身上那种作为情人的直觉已经渐渐恢复了,自然就发现了费拉斯眼底的淡淡不耐。
见此,柏妮丝悚然一惊,立刻不再继续纠结有人伪装成自己的事情了,而是开始全神贯注地琢磨为什么费拉斯会突然感到不耐烦了。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柏妮丝越是着急弄清楚费拉斯忽然变得不那么温柔热情的原因,她身上那种让费拉斯迷恋的韵味就越浅淡。这几乎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了。
到了晚上,眼看着费拉斯就要撇下她独自出门消遣了,柏妮丝终于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费拉斯嫌弃自己今天刚进门时的那种慌张态度了。她一向自诩比较了解费拉斯的喜好,知道这个公子哥儿不喜欢单纯柔弱的女人,而是喜欢成熟的、复杂的,有些头脑的妩媚女人。
意识到了问题症结所在后,柏妮丝自然打算努力弥补今天的失误。
同时,经过一整天的冷静沉淀,她也确实认为早上的自己过于敏感和大惊小怪了。就像费拉斯安慰她的那样,不过是那个逃犯被逼急了,才临时借用了一次自己的身份,并且,自己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这么想着的柏妮丝眼睛一转,心道不能继续让费拉斯认为自己是那种遇事慌乱只知道哭的柔弱菟丝花,而是一个善解人意有主见的聪明女人。
她得让劳伦斯·费拉斯知道,她是能帮他分愁解忧的。
“劳伦斯,亲爱的,你今晚要去和坎贝尔大人一起打牌吗?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坎贝尔大人的那匹赛马,也许今晚可以和他谈一谈转让的价码。”
费拉斯轻哼了一声,觉得柏妮丝今天是真不讨他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柏妮丝,我想你该清楚坎贝尔男爵那匹赛马的价格。呵,除非他今晚打牌的时候输昏了头,愿意把他的宝贝赛马输给我,否则的话,最近两个月都别和我提这件事了,直到我能顺利解决经济上的小麻烦。”
“如果,我是说如果,”柏妮丝调整了坐姿,笑吟吟地瞧着费拉斯,口中说着假设,但目光却透露出了十足的信心,“我能帮你想个主意呢?”
柏妮丝的话立刻引起了费拉斯的兴趣,他此时又觉得柏妮丝的笑容特别好看了。于是,他也不急着出门了,反而凑到柏妮丝身边,打算好好听听她的想法。
“劳伦斯,你说,如果我们对霍克利先生说,愿意保守一个小秘密,只需要他出一些保密费,怎么样?”
“保守什么秘密?”费拉斯一脸不解。
柏妮丝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