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艾拉·布朗暗中较劲儿的同时,裴湘也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记忆有没有恢复的征兆。
然而可惜的是,直到她在艾拉·布朗的对面坐好,又和对方简单交流了几句,她的记忆也没有丝毫被触动的感觉,更没有昨晚忽然听闻罗伯特·布朗擅长伪装时那种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暗自遗憾后,裴湘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站在门口位置的霍克利。她想,这位先生之所以能答应让她来见艾拉,大概就是被恢复记忆这个非常正当的理由说服的。
现在,她已经确定艾拉不是自己找回记忆的“钥匙”了,可却不能让霍克利先生瞧出来。要不然,他肯定会提前终止今天的这场见面的。
飞快收回可能泄『露』秘密的眼神,裴湘认真打量神『色』十分镇定的金发艾拉,准备开始上演今天的重头戏。
渐渐地,她脸上的那种温柔纯真笑容变得越来越勉强,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恐惧和厌恨,但更多的,则是『迷』茫。
“艾拉·布朗,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呢?”
这句话呢喃出口之后,裴湘先是一怔,仿佛没有想到自己会直接问出心底最真实的疑『惑』。随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收敛起了眉目间的所有复杂情绪,只留下释然和某种高高在上的宽恕。
这个表情……很微妙也很复杂。
来之前,裴湘在『露』丝的帮助下练习了好一会儿。
根据『露』丝这位曾经在学校剧社担任过副社长的文艺爱好者评价,裴湘非常具有表演天赋,只要经过一些简单的训练,她就能用一双眼睛把许多复杂难言的心情表达得十分充分。
为此,『露』丝对裴湘当年没有参加学校剧社表演感到十分遗憾。
裴湘也觉得自己其实挺喜欢这些真真假假的表达方式的。
看,当她成功展示出这一技巧后,对面那个心『性』坚韧并已经挨过多次审问的艾拉·布朗,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这个女人,尤其讨厌被人施舍某种怜悯与同情,那比咒骂她或者呵斥她还令她难以忍受。
裴湘想,只要挑动了艾拉·布朗的负and面情绪,哪怕只是一些轻微的起伏波动,也是有好处的,总比让她一直保持着冷静理智强。
果然,不等裴湘再多说什么,之前还有些爱答不理的艾拉收起了冷淡寡言的态度,主动反驳了好几句。
“你在说什么,戴维斯小姐?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想到会让你落水,那是意外,只是意外!是你不能接受我和布坎南先生之间的亲密关系,情绪激动之下才失足落水的。你们,呵,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我就是这个解释。”
“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裴湘根本不理会艾拉阴阳怪气的解释,而是以一种异常笃定的态度坚持追问对面的嫌疑犯,为什么要伤害她?
同时,她悲悯地注视着艾拉,仿佛上帝在注视『迷』途的羔羊
裴湘的顽固态度让艾拉·布朗感到烦躁,她狠狠地捏着手指,直到把手指捏得通红,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不能再受影响了,”艾拉想,“必须扭转这场谈话的氛围,换成……我擅长熟悉的感觉!”
沉默片刻后,艾拉·布朗缓缓调整了坐姿。
在调整的过程中,她状似无意地扭了扭柔软的腰肢,又挺了挺丰满的胸脯,而后轻轻扬起下巴,用妩媚的余光瞥向始终沉默的霍克利,声音甜柔了三分:
“戴维斯小姐,哦,还有……霍克利先生,你们不用再『逼』问我了,我可不会为我没做过的事认罪的。霍克利先生,你们已经关押我不少天了,该问的也都问了,就放我离开吧。唉,难道要伪造一个证据诬陷我吗?”
霍克利突然接收到艾拉·布朗那含着挑逗意味的缠绵眼神,第一反应是去看裴湘的反应。
奈何裴湘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艾拉·布朗的一举一动。
见状,霍克利眉心一跳,他根本顾不上捕捉心底的失落情绪,注意力一下子都转移到了这姑娘善于模仿学习这件事上了。
他此时分外担心裴湘从艾拉·布朗身上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要一联想到离开这个房间后……
就在霍克利觉得有点儿牙疼头疼心肝儿却莫名微颤的时候,裴湘依旧在认真搞事。
她先是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仗着艾拉被关押后消息不灵通的弊端,继续她的表演和信口开河。
“你不必这样,艾拉,如果你想趁着我记忆出问题的时候逃避审判,甚至蒙混过关,那你肯定要失望的。艾拉,你大概还不太清楚,我的记忆已经在逐步恢复了。”
突然听到裴湘说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艾拉瞳孔骤然紧缩。她下意识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呼吸瞬间加重。
但是,这些紧张的表现很快就被她控制住了,随即,她有些虚张声势地大声嗤笑道:
“既然你的记忆恢复了,那就该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戴维斯小姐,你骗不了我的,也吓不到我!我还是之前的态度,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除非你们拿出证据来。”
裴湘皱了皱眉头,为难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天真困『惑』。她似乎没有预料到艾拉会不相信自己的话,连忙反驳道:
“我怎么会撒谎?我确实想起了那天早上发生的大部分细节,也能亲自指控你和罗伯特·布朗联手谋害我。”
提到自己被伤害的经历,裴湘停顿了片刻,她的面孔上再次浮现出惊慌、后怕和痛恨等激烈情绪,令对面的艾拉·布朗很轻易地就瞧见了她的挣扎与克制。
“还有,我认为你误会了一件事。我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让你承认什么的,那没必要,真的。我来这里见你,其实就是想亲口问问你,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恨意?我曾经得罪过你吗?还是……只因为布坎南先生?”
艾拉·布朗抖了抖眼皮,她对安妮·戴维斯的印象还停留在年轻娇养单纯好骗之类的印象上。所以,当她亲眼观察到裴湘的一系列情绪变化,又亲耳听到了她那些隐含愤怒的质问,心里也不由得开始犯嘀咕。
她一直不坦白实情,其实就是仗着面前这位贵族小姐的失忆,想着自己这边能拖一天是一天,一定要给罗伯特留出充分的准备时间。
可是一旦安妮·戴维斯真的想起来了……
“不,这不一定是真的!”艾拉暗自告诫自己,也许今天的这场见面只某些人设计的圈套,如果自己信了,那才是真的犯蠢了!
“只是……如果面前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真的记起来了,那……我也得抓紧时间改变策略,不能一直这样强硬地僵持下去,导致他们直接给我和罗伯特定了罪。不行,我得想办法把罗伯特摘出去,或者给他制造充足的逃跑时间。但这个前提是,安妮·戴维斯真的恢复记忆了……”
就在艾拉因为裴湘的谎言飞速衡量利弊的时候,对面的贵族少女微微倾身,她专注地凝视着伤害过自己的女人,再次开口问道:
“艾拉,你是因为布坎南先生才对我做坏事的吗?你爱他,所以记恨我,是吗?”
这个傻乎乎的问题——至少艾拉·布朗是这样评价的,瞬间消融了一部分艾拉·布朗对裴湘的警觉。
她不无嘲弄地想着,真蠢,大约也就是这种从来没有吃过苦的大小姐能问出这样的白痴问题来了。爱情?呵,那也许存在,可谁会在布坎南那样的花花公子身上寻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