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有些无语。
他一向关注青少年身心健康,也很乐于为青少年答疑解惑,但其他人的问题基本都是学业、事业,顶多问一句“怎样变得和您一样帅”。谢宜从没有想过这种知心姐姐的角色会有一天落到他的头上。
挺新奇的,可惜他暂时没有什么给人当树洞的欲望。
谢宜看了一会儿手机,良久才叹一声,撑着耐心回复:
“我现在有点忙,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小甜豆秒回:“嗯嗯。事情是这样的......”
“小舟,”许长逢打断了两人的交流,谢宜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电梯前,而陪在身边的许长逢的语气微带了些笑意,“走路不要看手机,停下来再看吧。”
谢宜忙把手机放进包里,点点头:“好。”
数秒后,电梯门应声而开,两人一起进入电梯,许长逢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键。
过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宜略一皱眉,下意识摁住关门键。然而在电梯门即将关合的时候,一只手从缝隙间横插进来,电梯门再次大开,来人缓慢地一抬眼,手里的手机迅速熄屏,随后摸摸鼻子,挤进了狭窄的电梯间。
常衡和周远山紧随其后,谢宜不发一言,许长逢则对三人笑笑:“这么快就开完会了吗?”
“是啊,他们现在准备去录歌棚,我去带一下新人。”周远山在几人中间竭力调和气氛,“听常衡说你们要看电影?我猜是许老师刚在国内上架的那一部吧,评分很不错哈。”
许长逢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小舟对电影的鉴赏水平非常高,期待小谢老师不吝赐教。”
谢宜礼貌地微笑道:“我哪有那水平,许老师就等着挨夸吧。”
一楼到了,电梯门徐徐而开,洛星洲率先大阔步离去,周远山也只能匆匆和两人道一声别,便和常衡一道追上前去。
待到电梯门再次关合,许长逢长吁一口气,抱臂打量着电梯门上谢宜的倒影,忽而一笑:“方便说说看吗?你和星遗有矛盾?”
谢宜:“......”
他本以为许长逢应当是足够体贴的人,不会问出这么冒犯的问题,可现今看来,也是一样的没有眼力见。
但厌烦之余,谢宜又难得生出些委屈,洛星洲的态度他是摸不清的,怎么想也想不破洛星洲的意思,偏偏他也找不到什么朋友一起商量,唯一能多说几句的,居然只有王平安和周远山。
说来也是够好笑的,亏他在圈子里振臂一呼八方响应,到了真正遇到麻烦时,却连个能说几句的人也找不出。
“不想说?”许长逢依然笑着,他并没有转头看谢宜,只是观察着那一抹倒影,“这么逞强啊......我还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呢。”
谢宜怔忡半晌,低声问:“我们算朋友吗?”
“为什么不算?”许长逢反问,“我们又是邻居,又是同事,这不就是命中注定,又志同道合的知己吗?”
谢宜彻底陷入糊涂,呆了好一会儿:“是吗?”
他没想过。
他一直把许长逢当成竞争对手,即使许长逢莫名其妙跟他表白,他也只是把许长逢当成“需要敷衍一下的竞争对手”。
而王平安是长辈,周远山是经纪人,洛星洲则是前夫,和他关联甚密的人们,从来没有哪一个是朋友。
“是啊。”
负一层的电梯门开了,许长逢绅士地让了一步,由谢宜先行离开电梯,他跟在后边,笑着解释:“虽然你一直对我比较冷漠,但我可是非常自作多情地把小舟当成朋友了呢。”
谢宜又愣了一会儿,半分钟后,他回过神,再一次迎上许长逢温柔耐心的注视,谢宜动了动唇,低下头:“我也很尊重许老师,只是不太擅长交朋友,如果能和许老师成为朋友的话......”
“星遗不是你的朋友吗?”
“嗯?”谢宜摇摇头,“他不是。”
许长逢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冲他眨眨眼:“我看你俩都在忍不住看对方,还以为是闹了别扭的好朋友呢。”
谢宜反驳道:“我没看他。”
“那就是他在看你。”
“他不会看我。”谢宜挠挠头,过了几秒,终于下定决心,低声解释,“他是我的...前男友。”
许长逢已经坐进车里,在阴影中,他的眼睛依然温柔似水,毫无恶意地看向谢宜:“坐进来吧,在外边讨论前男友,似乎有些不太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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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经历对于谢宜来说实在有些新奇。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除却父母曾听过他抱怨一些剧组琐事,之后接触的人们都不会有这样的耐心。
例如他名义上的监护人,实际常年在国外辛苦的姑姑,每每见面,姑姑都只会检查他的学业和作品质量。谢宜对姑姑最深的印象,就是她给各大导演打电话询问谢宜表现的时候,其次则是姑姑把洛星洲的黑料拍在他眼前,逼他和洛星洲分手的那一次。
周远山当然很好,可遇到周远山时,谢宜已经小有名气,与其说是周远山带他,更不如说是他带周远山。
他们合作得很愉快,因为周远山非常善于观察他的表情,只要谢宜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周远山就会机灵地结束这个话题——他从来不会追着谢宜问任何冒犯的问题。
在圈里,他是光芒万丈的少年影帝。
在姑姑面前,他是懂事乖巧的侄子。
在周远山眼里,他是有点难伺候,但性价比很高的摇钱树。
那在洛星洲眼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