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洲眉毛皱得更深了:“机会?”
“——哥,你知道你现在用的谁的脸吗?”方杳鹤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咱们用人脸识别,去把谢宜的金库都给搬了呗。我听说谢宜比乐余老总都有钱,真的,你看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肯定存了不少钱。”
洛星洲一巴掌抽过去,方杳鹤的后脑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自觉闭嘴了。
他和洛星洲重逢太晚,相认时洛星洲已经向谢宜求婚成功了,因此方杳鹤根本不知道这俩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如果说谢宜真是外界说的那种温柔谦逊好前辈,那还有可能。
可谢宜不是啊,谢宜挥巴掌那可不比洛星洲轻,方杳鹤都怀疑他俩在家都是互殴。
洛星洲却不在意他能不能想明白,只是警告似地投来一瞥:“不准骗他的钱。”
“谢老师这么有钱,扶贫一下啦......”
洛星洲再次扬起巴掌,方杳鹤忙给嘴拉拉链:“捐钱是美德,贫道绝不欺善。”
他顿了顿,又犹豫着补充:“不过哥,这可能真的是个机会......你自己的黑料有多锤,你也知道,但你换上谢宜的脸,讲实在话,你借个‘小谢宜’的名头再出道一次,让更多人好好认识一下你的才华。哥,你也想再办一次演唱会吧?”
洛星洲没有理他。
但方杳鹤能看见洛星洲特意侧开的头,夕阳欲坠,温暖的光影在他的面庞徘徊。
像是犹豫不定的钟摆,在昼与夜之间游移。
-
大雪。
冷清的大雪也无法淹没歌迷们的热情,尖叫与欢呼都滚烫的潮水,在那一天的黄昏里烧至鼎沸。
检票口即将结束入场,演唱会的主人——成名不久的新人洛星洲却还在后台逗留。
眼前的监控器清晰地拍下入口处每一张脸,但没有一张是他在等的那个人。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回化妆间补妆吗?”经纪人常衡的脸色异常阴沉,但洛星洲从来没有怕过他,因而只是瞥一眼,淡淡道,“我在等人。”
常衡忍无可忍地关掉显示器:“我跟周远山对过行程,他今晚有一场采访,没时间来关心你这十八线歌手。”
洛星洲的眉眼被夸张的舞台妆容衬托着,灯光下,他横眉侧眼,艳丽的眉目显得更加妖异。
他转回头,施舍给常衡一记眼神,却不是挑衅之类的情绪,只是平静又固执地叙述一件事实:“他答应了。”
堂堂影帝,怎么会食他一个十八线小歌手的言?
这是洛星洲出道后的第一场演唱会,对他而言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
他们都知道的。
演唱会的总时长是九十分钟,洛星洲将自己准备最久的新歌一压再压,目送着斑斓光影逃窜进黑压压的人群,希冀它们能映亮其中的某一张熟悉的脸。
尽管这份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那个人答应了,那个人笑着说,“既然是你邀请我,那我一定要来的。”
-
谢宜猛地从梦里惊醒了。
这场梦来得莫名其妙,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那场演唱会,可今天却只因为听了一遍所谓的《第十五昼夜》,竟然又梦到遥远得他都快忘了的当年。
梦到当年他被采访记者缠到超时近三小时,完全错过了洛星洲的演唱会。
他从保姆车上跳下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记事以来第一次,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被路人认出来。
梦到他穿着西装皮鞋,竭尽全力地踩着雪,跑进洛星洲举办演唱会的体育馆。
闪闪发光的男孩抱着吉他,一个人坐在演唱会的舞台上,他的下巴浅浅地搁在吉他上,睡了不知道多久。
场馆里空空荡荡,连收拾场地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回家。
所有的器械都被搬走了,这里好像从来没有举办过演唱会,只有男孩脸上精致的妆容,和那身漂亮的舞台服能够证明,他真的迟到了,迟到得非常离谱。
“......小星星?”
谢宜轻悄悄地走过去,不无愧疚地拍拍洛星洲的脸。
这小孩甚至还没有卸妆,这都已经快到深夜了。
“我写了一首新歌,准备在演唱会上唱。”洛星洲的语气很小心,每一个字都字斟句酌似的,“谢老师,可以来看看吗?”
彼时谢宜正在等一支广告的拍摄,只在片刻之间便冲他弯眼一笑:“既然是你邀请我,那我一定要来的。”
洛星洲终于惊醒,下意识想揉眼睛,又突然想起眼妆的存在,只能尴尬地放回手,紧紧抱住吉他:“谢老师。”
谢宜摸摸他的头,虽然喷了发胶,但总体手感依然不错。
洛星洲手忙脚乱地拨动三两下吉他弦,眼眸晶亮地望着他:“谢老师,谢谢你来我的演唱会。”
“我来晚了,对不起。”谢宜心虚地摸摸鼻子,“呃......还能听到我们小星星的新歌吗?”
十八岁的洛星洲拼命冲他点头:“嗯嗯!谢老师能来就很好了,那个、我的新歌名字叫,《第一昼夜》。”
“意思是我出道的第一年,就像短短一天一样,很多事都过去得很快,但我还都记得很清楚。”
“然后这也是......”
洛星洲看上去十分紧张,谢宜非常了解人类在各情绪下的面部表情,话说到这里,他想自己已经能够猜到接下来的全部了。
“Harris,停下!”谢宜烦躁地叫停了Harris推荐的歌单,它已经播放完了新专辑,现在在播放它为谢宜量身打造的推荐歌单。
梦里少年的表白吞吞吐吐,歌声则带着惑人的魅力。
谢宜至今仍然坚信,他一定是被那一晚的歌声控了心神,才会选在两人事业的上升期答应那次突兀至极的表白。
其实唱得也不怎么样,什么天才少年的名头,归根结底还是公司的包装。
Harris却不理解:“好的,主人。但这首《第一昼夜》是您所有听歌记录里次数最多的一首,您不喜欢了吗?我会将它从歌单里删除。”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谢宜埋首在枕头里,痛苦道:“不,别删,别放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