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周亚夫担任大将军,见到天子也不变军容,这就是因为决断权在一人手上之缘故。今日我等却不同,人各其心、不听号令,如此一来,还可能去共赴国敌吗?”于仲文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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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杨广因为于仲文擅于谋略,所以就派其担任了诸军的咨禀节度,此时为了明确统帅权,所以才迫不得已地用上了周亚夫的典故来提醒对方。
宇文述听后猛然想起了出发前皇上特地交代的关于配合于仲文统军的话,遂只好勉强同意了隋军渡过鸭绿江追击乙支文德的方案,只因他也怕由于自己的阻拦而错过了战机,继而被杨广那个喜怒无常的人给事后问罪。
先前,九军中的每一个士卒都携带有百日所需的军粮,除此之外,更是背负着排甲、枪槊、衣资、戎具和火幕等物品,重量总计均在三石以上。
虽明知士兵们因负担过重而苦不堪言,但军中的将领们却不体恤下情,只一味地强令道:“遗弃米粟者斩!”
军卒们无奈,遂只得以采取极端措施的方式来应对,即借晚上宿营之机悄悄在幕帐里把军粮给埋了。但随之而来的后果却更加地严重,只因路程刚走到一半时,食物就已经告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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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撤退过程中很快就发现了隋军将士面带饥色的情况,由此,乙支文德便下定决心采用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诱敌深入、骄敌疲敌的战术,即每与隋军稍一接战就溃退。于是,如此一来,导致对方最多时竟于一日之内便连续获得了七次小的胜利。
因不知是计,所以隋军上下自然也就被这暂时的胜利给迷惑住了心智,接着,其不但尾随高句丽军渡过萨水,还深入到了距离平壤城只不过三十里的地方去依山下寨为营。
见“诱敌深入”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于是,故伎重演的乙支文德遂又派遣了使者前来隋军大营中诈降。
见到宇文述和于仲文等隋军将领之后,高句丽使者居然声称道:如隋军立即班师回国,则我高句丽国王将于随后就到行在来拜见大隋天子。
屏退了高句丽使者,于仲文便与诸位将领商议道:“我观乙支文德这次请降必定又是有诈,此人诡计多端,咱们当不得不防啊!”
尚书右丞刘士龙进言道:“今我大军强兵压境,想那乙支老贼定然不敢妄动才是,再说高句丽小邦寡民、国力贫弱,又岂是敢穷兵黩武与我争锋的?不如逼其签订城下之盟,或是让其献上人质之后,我军再行撤回,大帅,您以为如何呢?”
于仲文心想:“前番就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才让乙支文德走脱的,今日又来饶舌,真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等得胜还朝了,本帅定要参你一本!”于是,在白了对方一眼之后,他问道:“若是攻城,刘大人可愿为先锋啊?”
被对方这么一回呛,再加上天气暑热,汗流浃背的刘士龙遂立时不敢再言语了。
站在一旁的宇文述不知是心不在焉呢,还是怎么的,总之,只听得他是突然就开口讲道:“虽说蕞尔小国不堪一击,但我将士疲劳已极,不可再战,平壤城又险固难攻,因此,不如允其请降,答应还师。另外,就算其有什么阴谋,当也不过是痴心妄想而难以得逞罢了。”
一听宇文述这么说,顿生几分“英雄所见略同”之感的于仲文遂立即就坡下驴道:“宇文大人真知灼见,本帅一力赞成!”
于仲文当下之所以会和最不对付的宇文述取得一致意见,乃是因为他发现了军粮的问题,且已得到了来护儿因大败后撤而无力支援其他隋军的情报。
现在所处的这个让隋朝前锋大军进退两难、骑虎难下的险境可说正是由他于仲文的一意孤行给造成的,如果以后真要出了什么差池的话,则他的这个专擅之责便必然难脱干系。现在好不容易捡到了一个台阶下,而且还是爱唱反调的宇文述给的。如此机会岂可错过?于是,这也就出现了他于仲文举双手赞成老对头的一幕怪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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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议定便不再犹豫,接着,于仲文迅即就布置好了撤退的方案:九军分为前、中、后三个方队行进,宇文述带前队开路,自己居中协调,辛世雄则率后队防卫,且全军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到辽水东岸的大营中去。
可是,当隋朝大军正式拔营撤退之际,真正的麻烦却来了。乙支文德一方面派出大量的小股部队沿途袭扰以迟滞其行动;另一方面又派出一支军队悄悄潜到萨水的上游去筑坝蓄水。
后撤的隋军因不断遭到高句丽军的四面袭击,行动迟缓不说,还出现了全面断粮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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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四日这天,当隋军且战且退至萨水边时,徘徊已久的死神竟也于此间悄然来到了他们的身旁。
就在隋军将士们还未意识到危险已潜伏在了不怎么深的河床之中的这个当口,一股“不期而遇”的洪流即从萨水的上游冲了下来。可怜大批的隋兵都还没弄清是如何一回事,转瞬间,他们便被那滔天的巨浪给卷入到河底而成为了鱼虾们口中的那些果腹之物。
眼见半渡的隋军被淹死无数,早已做好进攻准备的乙支文德遂率领着高句丽军的主力开始了对被阻隔在萨水以东,且尚未来得及过河的隋军后队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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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自己指挥的军队陷入绝境之时,担任后队主将的辛世雄非但没有轻言放弃,还拿出“背水一战”的勇气来决定上演一出韩信般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武大戏,只可惜的是,连饿数日的隋军士卒已失去了力气和胆气。
带着精锐在敌阵中冲杀了几个来回,因力竭而落马战死的辛世雄成为了“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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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过河的其余诸军也好不到哪儿去,尽皆溃散不说,还无人能禁,其间抱头鼠窜者狼狈至极,丢盔弃甲者更是比比皆是。宇文述等人无心恋战,于高句丽军的乘胜追击下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仅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就逃到了四百五十里外的鸭绿水边上。可不想渡过去之后,其沿途又遭遇到了据守在各城的高句丽军的阻截。
先前,高句丽的守城部队一直和留下攻城的隋军僵持不下。现在,见过境的隋军主力溃败而回,且攻城的隋军也都业已撤围退走,于是,不肯错过良机的他们遂赶紧开了城门纵兵出来袭击。
溃败的隋军在路上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好不容易退至辽东城外的大营之后,通过清点这才发现仅剩下了不到三千人,且之前出征时所携带的物资器械更是损失殆尽了。
见大势已去,杨广便不得不在七月二十五日率领了残军仓皇退往国内,幸得殿后的王仁恭率军死战击退了高句丽的追兵,否则,其能不能安全脱身还真就要两说了。
……
顺利退回境内的诸路隋军中唯卫文昇一部得以独全。另外,在平壤城附近海域待机的来护儿水师在得知了全军溃败的消息之后,亦匆忙从海路撤了回来。
经此一战,隋朝不仅国力损耗严重,军力更是元气大伤了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