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卢太翼等人,尉迟恭骑上“踏雪寻踪”即独自奔向了朔州,因一路上半刻也未停留,所以不几日就来到了城的附近。
远远望见州城的他不敢进去,绕着而过之后便一头奔向了自己的家乡——善阳,当到了老娘居住的下木角村时,其已是傍晚时分了。
因身负命债无法公开露头,所以在将马藏到村外儿时常玩的一处土洞里之后,尉迟恭跟着只身潜进了村里。
……
可是,在走到自家窑洞口时,他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但见洞口旁的土墙上有着明显的烟熏火燎痕迹不说,再看那窑洞里,更是四壁黢黑、面目全非……
“糟糕!难道娘真因受到我的牵连而被抓走了吗?还是……”不敢再往下想的他好不容易方才稳住了心神,由于觉得胡思乱想也不是个法,因此,他最后还是决定要先去找到一位可靠的人来问一下才行。
经过一番脑际搜索,突然眼前一亮的同时,尉迟恭不自觉地嘟囔道:“对对!如何差点儿把他给忘了呢?”
尉迟恭说的这个“他”,其实就是张万岁的爹——张老汉。为何会首先想到了他呢?这是因为一来小时候就跟对方熟悉;二来今番能带去张万岁的消息,即或不敢接待,其也应该是不会去报官的才对,只因那种做法乃是同样将自身置于危险当中的愚蠢行为。想来,如此浅显的道理张老汉应该是懂得的,大家说对不对呢?
打定了主意,尉迟恭即向土埂那边的老张家摸了去……
到了其大门口时,因没有发现窑洞里有动静,尉迟恭遂开始纳闷起来。这时,不远处忽然传出了隐约的脚步声,而就在闪到旁边的角落里藏好之后不久,伴随着响动的临近,他这才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这不正是张老爹么?”
虽一阵惊喜,但也不便有所声张,等到了张老汉进门的那一刻,他方才从后面抄上去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巴,接着,又轻而快地将其抱进了屋。
……
以为是遇上了什么歹人,所以张老汉遂拼了命地挣扎着想要甩开束缚,可无奈对方力气太大,任他如何蹬踹都无济于事,于是,当被放下来时,他竟立时就瘫软在了地上而动弹不得。
放手之前,尉迟恭将嘴凑到张老汉的耳朵边小声说道:“我是黑炭头,我给你带张万岁的消息来了。”
在确认对方听清之后,尉迟恭才又慢慢地放开了捂在其嘴上的那只大手。接着,他更是当场躬身致歉道:“张老爹莫怪,黑炭头给您赔罪了!”
猛吸了几口气,尚未完全缓过劲儿的张老汉赓即问道:“你真是黑炭头吗?你如何还敢回来啊?”
“怎么了?是我老娘被……”一阵心紧的尉迟恭不敢再问下去。
“你娘前几日被抓走了!你家也给一把火烧掉了!”张老汉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是什么人干的?”尉迟恭用力抓住对方的手腕问道,“我老娘被他们抓去哪儿了啊?”
“轻……轻点儿!”张老汉一边试着去掰开那如铁钳般的大手,一边面部扭曲着努力压低了嗓音喊道。
尉迟恭一听,当即放开手告罪道:“老爹,黑炭头一时鲁莽了!”
“不……不妨事,知你心急老娘。”张老汉边揉自己刚被捏过的手腕,边回答道,“像是朔州衙门的差役干的,只那带头的口音听着却不似本地人。”
“那人长得何等模样?”顿时警惕起来的尉迟恭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呀?”
“那人长得精瘦精瘦的,看上去就像个……**,对!**!”张老汉答道,“至于说了什么……却也没能听得十分清楚,我就只是瞧着他蹦跶得最欢实了。”
“那人是不是个子又矮又小啊?”尉迟恭追问道。
“对!烧你家的那把火也是此人放的。”
“果然是他!”恨恨说出这四个字的同时,尉迟恭把牙齿咬得嘎嘣作响。
“你认识那人?”张老汉怯生生地问道。
“张老爹,您老人家还是不知道的好。”尉迟恭没有正面回答,只因他不想过多地把对方给牵扯到自己的恩怨中来。
“对了!”为了岔开话题,也为了不让对方焦虑,尉迟恭便故意撒谎道,“您家老大张万岁现在外地做小生意,日子过得还不错,因此……他带话让您老不要太过担心。”
“唉……”听了尉迟恭的话,张老汉非但没有半分喜悦,还连连叹气道:“他倒是跑了哟,连累家里人跟着受罪,这算怎么回事呐?”
“家里怎么了啊?”尉迟恭关切地问道。
“自打他跑了,万岁媳妇儿和他兄弟就被抓到边塞去做苦役,如今唯留下我这个孤老头子看家。今日实在没忍住,便偷偷地跑去看了他们一回,这不,刚才回来。”说罢,张老汉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
听其这么说,尉迟恭遂赶紧从怀里摸出一袋钱来放到对方的手上继续撒谎道:“差点儿忘了!张大哥这儿还有些钱托我捎给你贴补家用。老爹,你可要收好了。”
“这穷家富路的,他也不多留点儿带在身上?”张老汉嘴上虽埋怨,但心里却是挺疼他这个大儿子的,毕竟系其家里的顶梁柱,想来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您不用担心!”尉迟恭安慰道,“他在外面挣的钱足够用一阵子了。”
张老汉听了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赶了一天的路,水米都还没有打牙,黑炭头,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吃点儿东西啊?”
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尉迟恭很尴尬地笑着答道:“被您老听见了啊?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如今可不是都快饿坏了吗?有什么吃的,老爹就先拿出来给我垫补垫补吧。”
“好好好,你等着。”张老汉边摸索着去点火,边说道,“咱爷俩将就着吃点儿。”
……
是夜,尉迟恭便借宿在了张老汉的家中。
……
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为不惊扰四邻遂悄悄摸出了下木角村,到土洞牵出马匹之后,利落跨上鞍桥的尉迟恭当即便头也不回地狂奔着去了。当然,他不是不留恋故土,而是委实有些担心其老娘的安危。
……
到了朔州城外却没有急着入城,进路边的茶棚向几位客人打听了一番之后,他即当场确认了张万岁所说的现在朔州城里人人自危、道路以目的情况乃是符合事实的,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茶棚里的那几人起初也不愿多谈什么,只因听其讲了一口地道的本地话,所以方才悄悄地向他吐露出了几句实情。
……
起身向众人道过了谢,尉迟恭即离开茶棚去附近找了家车马店住下。寄放好了马匹、包袱和武器,接着,他就更换了身当地人的装束出门打探。
……
当来到城门口时,他忽然发现一群人正围着旁边的告示栏在指指点点。
“我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什么异常的尉迟恭当即不声不响地靠了过去……
站到人群后面也不讲话,只静静地将城墙上贴的告示给粗略地瞄了一遍,见没有通缉自己的内容,于是,他遂把一颗悬着的心给揣了回去。为何?只因布告上罗列的皆是受近期逃避兵役或者徭役者牵连之人的名字,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张老汉的小儿子和张万岁的媳妇。
……
而正在此时,后背处却突如其来了一记轻拍,就在惊得汗毛倒竖之际,他突然听到有人小声地问道:“黑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