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走，他说。

她还没从恍惚中回神，就被他拉着硬闯了出去。

眼前的刀光剑影，耳边的呼啸风声，一切熟悉的、陌生的……都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根本难以分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唯有拉着她的那双宽大手掌中传来的暖意，像是一团缓缓燃起的火苗，温暖了她这一生中最为阴寒的岁月。

她不由自主地紧跟着他的步伐。

直到他被风吹起的玄色大氅时不时碰撞她的衣摆，这真实的触感，才让她归于现实——她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他熟悉的背影，眼角因某种庆幸而微微发烫。

“还撑得住吗？”

他回眸看向她，眼里温柔如初。

弦清凌察觉到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望着他的眼神蓦地一闪，点了点头。

云墨却停了下来，松开了紧握她的手。

弦清凌对上他幽邃的双眸，有些不知所措。

云墨笑了笑，伸手拽下身上的玄色大氅，不由分说罩住她单薄的身体，在追兵赶来之刻，他飞快将她颈间的系带系好，重新握住她微凉的手：

“我们走！”

弦清凌因他的举动而愣了愣。

不等她反应，那边的追兵就已追上前来。

云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倒西侧的追兵，拉着她顺势拐进了后面的竹荫之中，不料那头冲来一群弟子，俨然是在守株待兔，他暗呼一声“糟糕”，赶忙拉着她换了个方向，也不知是情急还是真不熟悉，他竟又拉着她往望舒楼的方向去了。

“往左。”她忍不住提醒。

云墨微怔，方才她传来的声音虚弱、黯哑，还隐约有几分喘息，显然是很难支撑，他毫不犹豫退回几步，在她震颤的目光中，他一把环住她的腰，直接以轻功将她带起。

“后门怎么走？”他问。

“……左边。”弦清凌被风呛得重咳一声。

“嗯，你再坚持一会。”他柔声说着，并将她往自己的身上拉近了一些。

“……”弦清凌身子跟着一僵。

身上的这件厚重大氅有他的气息，有他遗留下的温暖，被包裹在这暖意融融的大氅之中，她一度无措，而在他这不经意的拉近举动过后，她的整个心都乱了。

“你们仙羽宫守卫还真不简单！”

云墨感慨一声，看了眼从屋檐上追踪来的数名弟子，朝着他们指尖一弹，暗器所落之处瞬间炸开一道青烟，众追踪弟子不由屏息停步，一时再没有人能跟上他们。

“怎么走？”他转眸问她。

“……直走。”弦清凌思索一下，“到花坊左转。”

“好！”

云墨再提一口真气，带着她经过花坊到后面的长廊，再穿过假山园圃，到这里已觉得眼熟，他脚步也加紧了几分，直接带她到了后门的岸口边。

——来时的船只还在。

此刻天边银月正盛，洒落的寒辉铺就在海面，风一吹，宛若一池碎金。

弦清凌被他的玄色大氅包裹着，以至于她瘦削又苍白的脸显得那么分明，云墨见到她细密睫毛下低垂的眼眸，他心中狠狠一痛，也是因为这样，他始终没有松开紧握着她的手。

“我先带你回无忧岛。”

他拉着她穿过薄薄的月纱，往海岸边走去。

弦清凌回望着身后的仙羽宫，眼尾不易察觉地微微泛红。

云墨发觉她的踟蹰，也回看向身后仙羽宫的轮廓，待过了片刻，他认真对她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后！”

弦清凌愣住。

云墨向她点了点头。

弦清凌收回目光，问他：“无忧岛怎么样了？”

云墨笑了笑，心里有某种释怀：“放心吧，没事了。”

弦清凌也如释重负。

她望着他所投来的炙热目光，第一次不是想到去逃避，她就这样凝视着这双记忆里熟悉的浅碧色眸子，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太置信的话：“你瘦了。”

云墨的心猛地一震。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失笑道：“你不也是。”

弦清凌笑中有几分苦涩。

云墨心中亦百转千回。

历尽千帆后的再次重逢，于他们的生命中，像是某种苦涩与甘甜的味道混合，一时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唯有此时仍紧握着的手，成了他们此生羁绊最为心动的开始。

“走吧！”

两人刚到岸边，原本平静的海面忽地猛浪高掀。

云墨反应相当快，在察觉到这股浓烈杀气之后，他拉着弦清凌迅速退后几丈远，数尺高的浪潮径自打下来，几乎要将船给掀翻，好在这船乃是用上好的柚木所做，面对狂风暴雨般的巨浪冲刷，经过特殊改造后的它仅是折断了桅杆，摇晃两下后仍安安稳稳地停在原地。

“小心。”

“是仙云诀。”弦清凌低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