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顾璃坐的是杨谦南的车。她报了一个小区地址,杨谦南到地方把她放下,把车就停那了。小区里,顾璃丢了魂似的身影没入阵雨方歇的夜色。温凛目送她渐渐走远,转身对杨谦南说:“这里好像不能停车的……我们走吧?”
其实大晚上,也没人管他车往哪停。
但是杨谦南什么都没说,单手扶着方向盘,侧着身看她。可能是为了来酒吧,她化了个淡妆,束腰的羊绒裙子,一络头发垂在额角。他目光似深潭,拨开那缕碎发,吻了上去。
那一年的西府海棠,还远远没有盛开。
道路旁光秃秃的花树,无叶亦无花。地面斑斑驳驳的叶子,湿淋淋黏在横道线上,雨水混杂着泥土的涩味,沉在冷飕飕的夜里。
她记住这个平淡的夜晚,为他。
杨谦南没有和她纠缠太久,好似只是自然地尝了尝她唇上滋味,起身说道:“想去哪?”
温凛睖睁着双眼,肩背都是僵的。
他笑了笑,问:“放假了?”
“……嗯。”
她有点怕他问太多。
刚做完这种事,再和他坦然自若地聊学业问题,有种说不出的羞耻。
温凛主动挑起话题:“今天谢谢你啊。”
她每次都是这句话。他也配合,说:“谢我什么?”
刚刚从警局出来,应朝禹还敲着他的窗,说给凛妹妹赔不是。下回再出来,他一定郑重其事请她吃一顿饭。
她本来就是被他朋友连累的,所以也不必道谢。
温凛想了想,说:“谢谢你送顾璃。我朋友她今晚心情不太好,我本来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太客套场面的话,他就懒得配合了。
杨谦南撑着半个胳膊,耐心十足看着她。
温凛斟酌着说:“如果不是今天凑巧遇上,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他终于,笑了一下。
温凛才发觉,他的眼睛也不总是漠然的。他对她笑的时候,里面也有黑曜石的光。
杨谦南就这么笑着说:“凛凛,你真的很有意思。”
这话就过于轻佻了。温凛皱皱眉,给他递一个不满的眼神。
他伸手安抚她,大拇指抚了抚她眼下淡淡的阴影,说:“想睡觉吗?”
夜已经很深了。她刚刚度过一个凶猛的考试周,眼袋都熬出了一点。
温凛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但还是止不住地想起他那句话。
——“凛凛,以后不是没这个机会。”
杨谦南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语带三分顽劣:“当然,也不是不能陪你。”
*
后来,温凛才知道,那个小区是程诚租的地方。
顾璃半夜去门口守着,凄凄惨惨的,任谁都不忍心。程诚一言不发地开门,先冲了个澡,才跟她坐下来谈话。
出租屋的浴室铺的是地砖。顾璃坐在外面等他洗澡。老式浴帘湿漉漉,露半截脚。他脚背宽大,晒得黑,脚底粗糙,小腿上稀疏体毛,和浴帘上的霉斑一个颜色。
程诚说:“我就是这么个人,今后也不定好到哪去。你一个大小姐,老巴着我做甚?”
她今晚也许是太累,话很少。
程诚说了几句,放弃了。
“你今晚还回去么?”
顾璃犟着说:“不回去。我就在这。”
程诚叼着根烟,表情忽然轻佻:“给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