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电话接通之后,爱知并没有马上接着说话,按那个人的生活节奏,这会儿很有可能在忙。她需要给对方一点处理事务的时间。
“是我。”
意外的是,这一回,对方似乎处在少有的空闲时间里。通过电流传来的声音沉稳而清亮,“真难得,爱知,是出了什么事吗?”
爱知:“……”
爱知清了清嗓子,把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赤司君替换成征十郎,“征十郎现在没有在忙吗?”
怎么说呢,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这样的赤司征十郎,她还是有一点无所适从。
毕竟两个人并不是亲密到可以直呼对方名字、在联系时不需要任何寒暄就能直奔主题的关系……至少爱知以前是这么觉得的。
好在她并非特例,似乎是在国中某一天之后,赤发少年的眼睛便变了颜色,随之而来变化里,也包括他对那些人的称呼的改变。
赤司顿了顿,“刚好在休息,你呢,在做什么?”
星野爱知不会无故打电话过来,从刚刚一点对话中赤司能察觉到,少女并不想这样快就开始真正的主题
于是他配合着一起寒暄。
“在看体育祭,你知道的,我在雄英。”
“是,我听人说了,你在那边怎么样呢?”
“还不错。”这一回少女的声音终于轻快了些,“总是能在学校见到很多出名的英雄,我刚刚还见到了烈焰英雄。”
“安德瓦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幺子轰焦冻和你一样,今年也在雄英读一年级。”
听到赤司这么说,爱知知道今天这个电话是打对了。
“没有错,我刚刚在看他的比赛。只是有一点我很奇怪,他的个性是半冷半燃,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用火。”
听筒里的声音沾染上了一些温和的笑意,“看来你今天打电话给我,是想知道与他有关的事。”
“……嗯。”爱知就没想过要瞒过赤司征十郎,“你知道原因吗?”
“有听闻一点。所以说,你去雄英是因为他?”
赤司征十郎知道,星野爱知本该在英国读高中。
“……呃,你不用这么直接说出来的,征十郎。”
“啊,抱歉。”
赤司没什么诚意的说。
……
真要算起来,在开学前与桃井五月一同在餐厅里见到轰焦冻的那一次,是爱知与他的第三次见面。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国中三年级。
那一天的天气有点糟,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好一阵,爱知从公车上下来时,天已经有些暗了,她没有让司机来接,撑着伞独自在雨中走着。
路前方传来小猫微弱的叫声。
那是一个放在路边的纸箱,已经被雨水浸得发软,看起来随时都会损坏。两只小猫缩在里面,努力的伸出头朝外面看,全身的毛发透湿,因为冷而轻轻颤抖着。
爱知伸出手去触摸那两只小猫,它们用头去拱她的掌心,眼睛湿漉漉的,看得出来它们有些害怕,可依然想要信任眼前的这个女孩。
那是爱知第一次接触这种状态下的猫。在她的印象中,猫总是趴在爬架上,垂下毛茸茸的大尾巴优雅地摆动,每根毛发都被精心打理得干净又蓬松。
不是没有遇到过流浪猫的,但那时她还小,父母一直在身边,或者有佣人照应着,一旦当他想要接近,他们便会发出声音,吓走那些动物,然后告诉爱知,它们很脏。
眼前的小猫的确是很脏的。
可她依然想要为它们做些什么。
爱知想把伞留给他们,可那天她穿了一条白裙子,如果被雨水打湿就会变得很狼狈,她看到前方有一个便利店,于是走了过去。
但当她从里面买完猫粮出来时,却发现箱子前已经蹲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看起来与她一般大的少年。
爱知当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隔着雨幕,她看不清少年的面容,短短几秒里,曾经在路上看到男孩虐待动物的记忆,又一次浮现出来。
来不及多想,她提着猫粮朝那疾走了两步。
下一刻,她看到小猫抬起头来,用力地在少年的掌心蹭了一下。
雨忽然小了一些,爱知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面容。
那实在是一张轮廓很柔和的侧脸。
他垂着眸,左手朝前伸着,任由两只猫在它的掌心来回蹭动。爱知注意到,原本浑身都湿透了的小猫,不知何时全身的毛已经干了,毛茸茸的,看起来身形都大了一圈。
少年把伞留在了箱子上,自己淋着雨离开了。
他的头发颜色很特别,一边是银白,一边是赤红,硬要说的话,有一点点非主流。
换作以前,爱知对留着这样发型的男生是敬而远之的,从小受到的严格教育让她下意识远离那些造型奇特惹眼的人。
但那个时候,她在少年的身上看到的只有温柔。
青春期的男生大多吵吵闹闹,三言两语就能打成一片,这与教养无关,只是每个人成长的必经阶段。
而在酒会上见到的男生们则沉稳的多,他们懂进退,知礼节,矜贵优雅。
可不管怎样,爱知从来没有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如此直白坦露的温柔。
少年的头发被雨水打得透湿,柔顺的垂下来,黑色的T恤因为沾了水,贴附在略显瘦削的肩胛骨上。
有些狼狈。
但那个时候,爱知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从自己胸腔里传来的心脏跳动声。
再次见面是在一个酒会上。
那天参加酒会的人很多,到场的还有不少知名的英雄。爱知牢记父母的话,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偶尔有人过来和父母打招呼,她会站在一边露出礼貌的笑容,然后装作羞涩地听对方客套的夸奖并道谢。
在她溜到餐桌那边拿点心的时候,余光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一个人。
他穿着做工考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乍一看,和爱知以往在这种场合下遇到的男生没有什么区别。
但当她看清对方的面容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记忆中稍长的刘海被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少了额发的遮挡,精致的眉眼便一览无遗。
只是在脸颊左侧,有一块面积不小的暗红色伤疤。
换做以往,爱知也许会为这样的疤痕而感到惋惜,可他看着那个少年,却打从心底里觉得,那是上帝为了标记自己特别心爱的孩子,而特意做的记号。
(啊,原来他长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她的想法只是如此而已。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想着什么,神情有些清冷。酒会觥筹交错,也少有人注意到他。
爱知捏起一块点心,决定过去和他说说话。
下一刻,姿态热情的大人不知从哪里出现,对那名少年一连说了好些句奉承话。
爱知捕捉到那里面的关键词。
安德瓦,小儿子。
后来她知道,他的名字叫轰焦冻。
是个很特别的名字。
也是个很特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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