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讨论,继续商议,最后基本形成三个意见,三人主张留下,三人打算回青岛,剩下的几个建议在莞城的人才市场去转转,看看行情。意见既然不统一,也就不好向邓经理谈条件。没办法,明天接着打螺丝呗!
再说说宿舍吧,十几平方的样子,有个狭小的阳台,一个比较干净的卫生间,还有个不大的冲凉房。巴掌大的地方,住着十几个人,一没有桌子,二没有椅子。更纠结的是,我们几个被分别安排到四五个宿舍,按经理的话说是让我们深入群众。其实在我看来,多半是怕我们聚在一起结伙闹事罢了。
我下铺住着一个老头,是打扫卫生的,陕西人,长得粗粗壮壮,看起来很厚道的样子。他告诉我说,我们几个不如到人才市场上去找找工作,大学生是很好找的。这里是个黑厂,我们在这呆得越久,时间也就浪费地越多。我问他既然是黑厂,他怎么在这一直呆着呢?他说那是因为邓经理是他的老乡,他想要哪天走,邓经理也不会为难他。其他员工尤其是我们这种外地来的,那就不一定了,压上一个半月的工资,要辞职?根本不批准,别说拿不到钱,连自己的行李都带不出门,只能趁半夜偷偷地从墙上扔出去。
跟他交流之后,让我彻底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第四天,倒是没有安排我打螺丝,而是去焊接电线。刚开始做还是蛮新鲜的,做久了,这种流水线的活就让人烦透了。到了下午,我就躲到厕所给子夜曼陀罗发短信。因为手机卡一直没有换,所以,她还不知道我来到了莞城。唉,躲在厕所里谈情说爱,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一直聊到她去上课,才又跑到其他同学工作的车间聒噪着要走。我知道,他们的心理上也是很矛盾的,做下去吧,看不到希望;不做吧,当初离开山东时的壮志豪言仍余音绕梁。于是,我就想办法让他们看清现状。如今,干一天走和干两个月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白干,都没钱。站在我们自己的角度看呢,拖的越久,损失越大。
经过我苦口婆心地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他们终于同意下班后一同去交涉。
有人可能觉得我或者我们这几个太娇气了,这点苦和累都受不了。此后几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我坚决否认娇气这个词。后来山西不是出了黑煤窑的黑工事件吗?我想说的是,我们当时所处的状况比那好不了多少。吃着清汤寡饭,在闷热的车间连续做十二个小时的体力工作,这比黑煤窑的黑工又强得了多少呢?只是我们这些人毕竟不像他们那样神智不健全,至少懂得想办法维护自己的权益。我们很明白,如果做下去,那不是坚持,而是习惯。就像牛习惯了干活,马习惯了被骑一样。也正因为有我们这类叛逆和抗争的人存在,那些黑厂的老板才不敢为所欲为地压榨我们。
下班吃过晚饭后,我们一块儿去经理那诉苦,说是工作累啊,伙食差啊,宿舍不安全啊,理由一大堆。归根结底只有一点,就是要走,让他开放行条。邓经理是在这里浸淫多年的老油条了,习惯性地用他躲在眼镜后面的两颗小眼睛跨过镜框贼贼的盯着我们,然后,讲大道理,什么艰苦朴素啦,什么宏伟蓝图啦,开始画大饼。简直真把我们当成三岁小孩了。交涉良久,他终究还是没松口,让我们再做几天看看。
接下来几天,我们准备离开的几个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做事。所谓的不正儿八经,就是吊儿郎当,工作不怎么积极。不过,哥儿几个吃饭时倒是跑的溜快,没办法,肚子里没有油水,饿啊!不跑快点行么?
我们认识了一个重庆的王哥,三十多岁,肤色微黑,个子挺高。他也是刚来没几天,试用期还没过就不想做下去了,跟经理闹着要走。他比我们可厉害多了,每天打了上下班卡就直接回宿舍睡觉,到了饭点直奔食堂吃饭。反正就认准一个理,做几天工,就得给几天钱,那咱们好聚好散,不愿好散,那只能不好好干咯。另外,他给我们聊了很多其他企业的事情,让我们这些初入社会的菜鸟顿时茅塞顿开。我们没事就围着他转,希望他能带我们去人才市场找找工作。王哥倒是十分豪爽,一口答应下来。
就这么跟资本家软磨硬泡好几天后。终于,在第十天,我们成功地拿到了放行单。一句话,走人。
来的时候十个人,走的时候是七个,另外三个最后还是选择在那继续坚守。
我们拖着行李出了厂子大门,七个人又各自分道扬镳!其中三人选择了回青岛,一人决定去他在东城的女朋友那里,**、本科和我则准备跟王哥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