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标准餐是米饭和萝卜,除了我和牛逼,他们都加了餐。牛逼端着碗一个劲儿地说,“这他妈比猪食还差呢!即使饿死,也不会吃这垃圾。”
疯子果不食言,放风的时候,买了几袋牛肉干,分了我一些。又从加餐中给我拨了几块鸡肉。我迫不及待地叼起块鸡肉,胡乱嚼了几口,咕嘟一下就咽下了肚子,真他娘的香啊!
我不禁感激涕零,说道:“疯子哥,太谢谢你啦!我也帮不上你啥忙。”
疯子说道:“兄弟说啥呢?不就一点儿牛肉干么,又不是啥好东西。等咱出去,哥请你吃熊掌,吃燕窝!”
我由衷地说道:“哥呀,雪中送炭远胜于锦上添花。你别看不起这么几块干巴的牛肉干,它在我心里的分量可比外边的熊掌燕窝贵重千万倍!”
疯子笑道:“行了兄弟,别给我煽情了,快吃吧!”
我正要继续敞开肚皮吃,见牛逼端着那猪都不吃的饭发呆。我暗自好笑,让你刚才那么得瑟,现在蔫了吧。转念又想起昨天晚饭时我饿肚皮的窘境,心肠一软,悄悄地问疯子:“疯子哥,我能把牛肉干分给牛逼一点行吗?”
疯子诧异地看着我,说:“我给你就是你的了,你想给谁就给谁。”
他这么一说,我便把鸡肉和牛肉干分了一半给牛逼。牛逼感动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我逗他说:“牛逼,你可千万不能吃多了,晚上老张哥还请咱们吃大餐呢!”
牛逼将几块牛肉干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闭上眼,边嚼边嘟嘟囔囔地说:“唔、唔,放……心吧,西瓜,吃……不多的,哎哟,真舍不得咽啊!人间美味,无出其……右者。”
牛逼所言不假。这种地方,饿一两顿,别说是吃牛肉干,就是吃粗面窝头,那也是珍馐美味啊。
这一餐,我不但吃了疯子给的牛肉干和鸡肉,还把鸡骨头也咔嚓咔嚓的嚼碎咽了下去,甚至连昨天看着很恶心的馊米饭和萝卜干都吃得光光的,饭盒比狗舔的还干净。这,就是饥饿的力量!
下午,房间里又添新丁——一个小伙子。他年龄跟传六相仿,瘦高个,手长脚长,脸色很白——渗人的惨白,眼神茫然而空洞,看上去让人极不舒服。即使在这逐渐转热的春天,在他身上也会感到如冬天冰窖般酷寒的气息。
胡子煞有介事地问了下小伙子的事情。原来他是个扒手,跟虾米算是打了八折的同行,只是虾米属于那种入室盗窃,而他则是取人身上的财物。胡子眯缝着小眼,给他起了个绰号:小手!
除了老人和老张,按照惯例,其他人把小手打了一顿。我象征性地打了两巴掌,然后坐一边围观。牛逼入道很快,打起小手来,不但非常积极,而且下手特别狠,似乎要把昨天被打的怨气通通发泄出来!在这里,这没啥不正常。谁都挨过打,谁也都打过别人,也许只有我这样没有经历过的会大惊小怪,其他人早已习以为常,自然而然地觉得打与被打都是天经地义的。这就是一种所谓的监狱文化吧。
折腾一番,大家伙也累了,各自散去。我则开始期待起晚上的聚会。
热腾腾的火锅,吃过没?
提起这,很多人嗤之以鼻。没错,那么美味的东西,没吃过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再问一句,谁曾在拘留所里吃火锅呢?
嘿嘿,这么一问,很多人就哑口无言了。
别说吃火锅,进拘留所的,本来就是很少一部分人。在拘留所能吃上火锅的,那很多人就想都不敢想喽!
老张是有点官场背景的人物。他说聚会,请我们吃饭,我以为顶多也就是多添几个菜,弄几碗米饭,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天而已!直到晚上,送饭的大爷用拉车将煤气罐、火锅盆和一些菜,甚至还有一箱啤酒,一股脑儿地拉到我们房间,摆在地上。这时才明白,我跟大多数人一样,太天真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能大摇大摆地在拘留所里摆火锅的,除了权利,大概只有金钱能够起作用了!老张有过权,自然也就不差钱。因此,他张罗这么一顿饭,简直轻而易举!
胡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举着一瓶啤酒,兴高采烈地说:“这个、这个,兄弟们先喝一个!”
老张摆摆手说:“慢着!慢着!”
胡子忙问:“咋了?”
老张看了胡子一眼,边把菜倒进锅里边说:“我先说几句话!哥几个有来了些时日的,也有今天刚到的,能凑在一起是个缘分。这段时间听大伙聊天深有感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这是我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过的。请大家吃这个饭呢,主要是想提前跟大家告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