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老妪已端了一锅热菜出来。
锅子足有脸盆大,里面荤菜素菜混在一起热气腾腾,楚禾与宫卿对面而坐,热气氤氲连脸面都模糊了。
楚禾皱了皱卖相不大好,宫卿从锅里挑出一片薄牛肉放进他的碟中:“尝尝,这是东都人常用的锅子。”
东都地势偏远大半为荒漠,土地贫瘠食物匮乏不似楚内地那般讲究色香味以饱腹为主。锅子菜是东都人家常菜肴,肉类为主配以蔬菜,做起来简便又下饭。
程伯家做的锅子与烧刀酒在东都是出了名的好。
楚禾盯了牛肉一眼又看了宫卿一眼,决定给个面子,举箸夹起往嘴里放。
原以为酒寡淡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想不到味道出奇的好,鲜香的很。是以前从未尝过的味道。
“不错。”勾了勾唇挑眉看向宫卿。
宫卿忙为他布菜,见他酒盏远远置在一侧知他不好这口,便又盛了喷香的米饭。
好菜配香米令多口食之无味的楚禾胃口大开。
待两人从程伯家出来,楚禾已然吃撑了,顶着鼓囊囊的胃拉着宫卿走在空旷的街上消食。
现已宵禁,户门紧闭四下无人,一轮银白的皎月高悬在墨黑的天际。可惜数盏二月彩灯映亮了街头,反倒瞧不清东都的漫天繁星。
楚禾在楚都时就听宫卿说过东都的星空广袤深远是楚都所不能及的,不免有些遗憾。
两人一路缓缓并肩踱步,虽不言语,心下却满满当当适意的很。
宫卿带着楚禾来到了西城门。
戌设了前后两道城门,西南正对着邺国,往北是未收复的天干数城。
戌城位于东都西南角翻过大牢山便是邺国,城墙造得极高,站在城头凉风吹起袍角,天似穹盖繁星闪烁月如钩,遗世独立仿佛天地间只剩了两人。
两人静默了一阵,宫卿问道:“圣上因何而来?”总不会是专程来看望她的吧。一想到专程看望两词哪怕宫卿觉得不大可能,可也心如撞鹿。
楚禾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心道:为何朕就不能是思念成疾专程来看上一眼。虽担了想调查清楚的缘头,但实际上他深知只是想来看她,不然差个人就行完全不需要自己亲来,他可是圣上,每天忙得不要不要地。
他们两人总是聚少离多,如今既挑明了合该光明正大地来瞧上一瞧。
宫卿问得一本正经楚禾答得也不差:“谢尚书上奏道宫参与他那三千精兵战时失踪。”
其实这在宫家亲信中己不是什么秘密,便是宫卿自己也这么认为,她一心希望早日收复东都,也许在某个城池会寻到大兄,如杜若程伯一般原以为再见不到的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宫卿点头:“确实,找不到线索也寻不到人。”
三千兵甲不见一人。
楚禾默了半晌抬头仰望,星河迢迢墨黑的天空幽深阔远恒古万年。
“宫卿”楚禾侧过脸望着他,神色认真声线却不自觉地带了些许紧绷,似在寻求一个答案,“若你兄长与将士们都为楚氏所害,你待如何?”
对此宫卿早在听到杜若言语时心下就有了猜测,终归是相信楚禾,因而此到宫卿并未多思抬眼便道:“我相信这不是楚禾所为。”
“何以?”楚禾紧接着问。
宫卿坦言道:“若臣并未与圣上相熟听到这样的言语必是心中要存了疑心的,可圣上若真做下此事必不会再与宫卿交好,更何况还不远千里来了东都。”东都毕竟是宫家的权力中心所在。
说完候了片刻见楚禾抿唇不语又道:“只要不是你便好。一个族里不见得人人都好,出上一两个吃里爬外的不足为奇。”顿了一顿又说道:“就是宫府里头或许也有。”
“不是你便好”楚禾细细咀嚼这几个话,不仅是全然信任更是将他与皇位摘了出来只是因为他,心下忽地便明朗愉快起来,如墨的瞳仁似有星光点缀其中,璀璨逼人。
“他们那口中的`太子、不是朕。”他俯身在宫卿耳根轻叹一声,耳语道,“容太子怕是还好好地活在夕雾山。”
皇家的恩怨宫卿也听说过,只是不解:“容太子深得圣上信任又有朝臣拥戴,当年三位皇子已去了二位,他要这皇位不难。”以当时情形几乎是顺理成章,若他在,便是楚禾他亲娘进不进宫也未可知,更别说有没有楚禾这号人了。
何必死遁?
若容太子真是想开了,死遁后过潇遥日子去了,怎会隔了十多年才后知后觉地来抢皇位?且心狠手辣地令人发指。不似人们口中温和敦厚之人。
难道是突然觉悟又后悔了?
楚禾摇摇头:“也许是他后人有野心。”
宫卿:?
楚禾解释道:“原本应是皇太孙,却窝在乡野当个村夫自会不甘。自然想推他父亲上台后再继位。”
宫卿又诧异又觉可笑:“这梦做得都折上两折了。”
楚禾笑道:“确实。”
话虽如此,但两人都知道若容太子真与邺勾结拿下东都二十四城确有与楚都一战的实力。
楚禾心中轻叹:正如前世的宫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