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荷虽十分纳闷这善妒之罪的由来,但在这喜怒无常的圣上面前也知不应该再多嘴了。她只是担心以表小姐名义进宫的宫卿,他二人自小交好,夏玉荷朋友不多,宫卿是她多年的知交好友,如今这位朋友似乎身陷囹圄。
两人这一番眉来眼去自是逃不过楚禾这一双火眼金睛,他龙头拐一跺,厉目扫向宫卿,气得恨不能即刻就将人拖去斩了。
宫卿看到这双充满杀意眸子,心下一惊,难道是刚才那番话太过僭越了?忙下跪俯首道:“圣上熄怒,小女只是一时情急才谏言,并无私心。”
宫卿说完不敢抬头,等了几息后听到圣上凉嗖嗖道:“小女?”
宫卿:???
夏玉荷忙小声科普:“宫中妃嫔应自称臣妾。”
宫卿只觉得夏玉荷凑近耳语的那只耳朵上有道冷风刮过,冷嗖嗖的。悄然抬眼,只见圣上正居高临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似是他俩犯下杀头大罪一般。
“圣上,臣…妾”宫卿实在不习惯,但也只得梗着脖子说道,“臣妾适才并不是狡辩与自己和贤妃脱罪,只是担心圣上因着臣妾这等小事而被朝臣们诟病。”
“这么说来你是一心为朕喽?”
“自是。”宫卿说得坦诚,宫家自是世代忠君爱国不二之臣。
这般神色倒让楚禾愣了愣,宫卿是他追逐了十多年的人,此人的一颦一笑他都曾琢磨许久,心下自是明白宫卿此时此刻说得话是认真的,发自肺腑之言。可转念想到那冰冷一剑,他不由地腾地心升恼恨,既是忠君为何还要那般对他。
合该早早从了他!
“你!”楚禾指着宫卿头顶厉声道,“从现在起降为宫女!”
宫卿:……
楚禾见这小贼子闻言只愣头愣脑地抬头看着他,一双琉璃眼里没有丝毫的惶恐胆怯之色,更无愧疚悔改之意,倒是满脸的疑惑,似不明白两者之间的差别。
楚禾心中窒痛,忍了又忍才答疑解惑,大声斥道:“司寝宫女!”
宫卿:???
夏玉荷:“……称奴婢。”
宫卿:“奴婢遵旨。”
楚禾见他领旨便甩袖而走,再不要看这小贼子一眼。
刘荣见圣上气息败坏地进屋,又怒气冲天地出屋,心里暗道不妙,这乡野来的宫美人,哦,现在已是宫司寝了,这乡野来的宫司寝定是不懂宫规冲撞了圣上,瞧,把人给气得,脸都绿了。
他陪在楚禾身侧,小心翼翼地开解道:“那宫司寝初入帷自是什么都不懂,又兼他年纪尚小,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圣上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他年纪可不小了。”楚禾冷笑一声。
刘荣心中暗忖,难道圣上刚才封的司寝是别有用意?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临幸了。
自知已洞悉圣意的刘总管瞬间压力山大:“圣上放心,这宫司寝虽有些桀骜不驯,但奴才手里过的宫女不上千也有数百,还从未有过□□不好的!定让她服服帖帖地把圣上伺候好。”
楚禾:“□□?”
刘荣道:“自是”,宫美人已成宫司寝,管教宫女当然是他当仁不让之职,“那些个新进的,多半是不懂规矩不知进退的,奴才便替圣上教他们规矩,让他们唯以圣上为天,上天让他们怎样他们便要怎样,不得有半点歪心。”
楚禾看了看周遭低眉顺眼安静侍立的奴才,想了想宫卿若也这般,……哼哼,感觉似乎也不错。
刘荣又道:“这等小事圣上不必放在心上,圣上只管专心经营朝政,□□大臣……”
“□□?”
见圣上又问,刘荣在忙道:“圣上乃天下之主,自然该教得朝臣们事事以圣上为先,忠君爱国乃臣子万民之本。而这后宫之中的女子略有不同,自是得爱君忠国。”
爱君忠国。楚禾以醍醐灌顶之势顿悟,深觉刘总管乃一等一的人才,若不是少了身下那三两肉,便是个统领百官当宰相的料。
他想到如今那小宫卿那澄澈明静的眼,和说忠于自己时那诚挚之色,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丁点懊悔,当年他若是早早把宫卿带在身边好生教导,怎会让他无端生了反心?
好在如今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宫卿最适合待在他身边了,这一次,趁他还未沾染外面的花花草草,他必定好生□□,勿必让这厮深切知道什么是“爱君”、“忠君”!
楚禾摸着下巴笑道:“把宫司寝叫来。”
宫卿磨蹭蹭来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进门绕过山水彩绘屏风就瞧见圣上早已梳洗完毕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寝衣懒洋洋地歪在床上,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但也让学了半晌侍候梳洗活计一时间没了用武之地。
他立在原地望着同样转过头瞧着他的楚禾略有些无措。
这人眼中含笑,却笑不至眼底,如浮在水中飘乎不定的一缕薄冰,冰下涌动着不知名的暗流。便是昏黄的烛火暖光跳跃在他眼中也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