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湛乃禁卫军头领,有没有抓到人他最清楚,不是他李长河这个整日混在里面打酱油的人能知道的。
刘荣深知主子要寻个由头发作了李长河的心思,忙递上枕头:“李长河,圣上命你们抓人,你却一问三不知,不好好办差,还拉个小丫头到处乱跑,你是想搞出大动静,与宫卿报信好让他乘乱先跑了吗?”
“属下没有。”
刘荣适才办差不力,这回哪容得他再狡辩,翘着兰指指着李长河道:“如若洛头领抓不到人定是你泄露了机密,让人跑了。”若真抓到了,那再另寻个由头将他给办了,反正,主子让你今日死,你便休想再见到明日的太阳。
众侍卫闻言个个心有戚戚,李长河虽然行为可疑,可这一杆子认定罪行的事也太……唉……其实也十分符合这小皇帝一贯任性的作风;也十分符合刘大总管为虎作伥,哦哦,用心办差的作风。
刘荣的兰花指还没收回,巷子口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众人不约而同觑眼望去。
一中年人素衣飘飘,缓步而来。
得,李长河的救星来了。
他爹,二品大员,刑部侍郎,百年清贵世家谢家的当家人,谢清玉。
谢清玉四十出头,头发已染了霜色,整个人极高极瘦,一身素服穿在身上如挂在了苇杆子上在风中飘飘荡荡的。肤色是病态的苍白,一双眼长年布满血丝,神情温吞淡然,倒与与传说中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阴鸷酷吏谢阎罗有些不符。
他走至圣驾前,刚要行礼,已被楚禾一个熊抱抱住:“谢清玉!”
宫卿:原来他对什么人都靠得这么近啊。
谢清玉有些懵,圣上这股子久别重逢老友的热情从何而来?他们实在不大熟。
楚禾狠狠地拥抱了谢清玉一把,几乎要热泪盈眶了,真是好久不见了,若是谢清玉一直在他身边,哪容得了那些毛贼得逞。
楚禾身边最得用的两助手便是谢清玉与刘荣,若依着那些个打着清君侧造反逆贼所言,刘荣是奸邪小人而谢清玉便是惑乱朝岗的佞臣。
如今,小人与佞臣又重聚了。
楚禾:哈哈哈,快意人生又再度开启,这回他防范于未然,定能天长地久一把。
谢清玉:“圣上,您怎么了……”坊间传言您的脾性于常人稍有不同看来并非空缺来风,老臣真的不值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臣……几十年守身如玉,臣……有些怕……。
楚禾松开谢清玉,握着他肩膀上下打量:“谢爱卿你比先头胖了!”
周遭的人简直不忍直视,任谁瞧了谢侍郎现在这副样子也不会说他胖了,好在那是天家圣上,说什么都是金口玉言不能是错的。
楚禾瞧了眼谢清玉身上的麻布素衣:“恭喜!”你老娘死了。
谢清玉有刹那间的错愕,以为圣上在恭喜他没了亲娘,但想想,这想头有点疯。随即便听到圣上道:“免了你剩下的二年丁忧,明日就回朝任职吧。”
谢清玉松了口气,原来是恭喜他官复原职:“臣尊旨”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干事情了。
“谢侍郎这是要去哪儿?”楚禾问,他倒没想过谢清玉是赶来替李长河求情的。
“臣去善育堂。”谢清玉道。
说起这善育堂,素来珍惜银钱深知养家愁苦的楚禾不免要叹口气了。
善育堂是收养遗弃婴儿的一处行善场所,原本这人口有进有出,东家再贴补点也算还行。但自从到了谢清玉手中就成了只进不出,数年下来就有些艰难了,再加上谢清玉出身成阳谢家,谢家乃百年书香门弟,家中子弟没有不读书的,于是这谢清玉便在善育堂开起学堂来。凡是堂里的孩子过了五岁未被人领养便都成了他的学生。试问谢状元的学生谁人不爱当,便是个五岁开裆裤娃娃也是知道的,这么一来就再没有孩子愿被领养离开善育堂了。
如今这善育堂里的人口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一天近百张口要吃要穿要读书的,堂堂的谢侍郎便十分地捉襟见肘。
好在这谢侍郎也不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很会变通的呢。但凡有人给他送礼便暗示人家自己不收礼,但亲要是特别想把财物脱手便可捐到城郊的善育堂去。
于是堂里得到了一笔又一笔的大捐赠,日子着实好过了许多,居然每月头上还能吃上一餐红烧肉。
可谢侍郎向来是刚正不阿,富贵不能淫,断起案子来连爹妈岳父都不认的,何况是区区堂子里的金主。于是银钱照收,案子照判,两头不耽误。
时日久了,金主们咂巴出味来,捐赠也渐渐少了。甚至还有人愤而一举告到先帝爷那儿,说谢清玉收授贿赂还不给人办事。
谢清玉当时在御前依旧是一副清正廉洁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地驳道:“臣断案与善堂捐资何干?难不成就因为做过善事便能无罪了吗?便是那曹贼也替农家拾过麦穗子。”
谢状元的话十分有理,先帝爷当场以诬告之名赏了原告二十大板。
官司大获全胜,善育堂的捐资也从此没了,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全靠着谢清玉一人的贴补。
楚禾深深地朝脚底下瞥了一眼,这谢侍郎连布鞋子也是打了补丁的。
“刘荣,以朕的名义给善育堂捐资一千两纹银。”
刘荣对上了圣上心有灵犀的幽深眼神,从兜里掏摸出一张银票塞到了谢清玉手中。
耿直职业断案人谢侍郎展开银票当场验收,随即目光一凛直接扫向刘荣。若目光能杀人,刘大总管早成了筛子:你从中贪没了九百九十两!居然还有银庄愿给开十两的银票?
刘荣:不是我,不关我事,我只是凭灵犀为圣上办事。钱也是打着皇家名义去存的,这样的票子长生殿里足有几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