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坠,玉兔升。
萧荣睡前喝了药,昏昏欲睡,乳母钱氏在给她讲睡前故事,无非是一些老掉牙的故事,但萧荣不嫌无趣,反而听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进入梦乡,沉沉睡去。
翠钱握着灯盏入内,看见萧荣小肉手拉扯着钱氏的衣袖,紧紧地拽在手心里,她有些疑惑,从前太子殿下也没这般依赖钱氏,而今怎么……她放下灯盏,上前帮钱氏从殿下的小肉手中解放这一片衣袖。
“殿下握得真紧。”翠钱皱眉道。
钱氏有些拘谨,讪讪道:“许是殿下久未见小妇人,心血来潮。”
翠钱没理会她,给萧荣掖好被子,转身出去,钱氏毕恭毕敬的跟在她身后。翠钱是东宫的掌事姑姑,东宫上下的大小事都由她打理,算得上是东宫的半个主子,钱氏是皇帝派来的,难免被翠钱猜疑,钱氏心知肚明,也甘愿伏低做小,不敢让翠钱不痛快。
眼下太子殿下歇息,翠钱领着钱氏来到了廊下,她背对钱氏,仪态端庄的眺望灯火通明的皇城。
钱氏站在她身后,低着头,小声问:“不知翠钱姑姑……”
翠钱轻飘飘道:“当不起钱嬷嬷的这一声‘姑姑’。”
钱氏头低得更低了,半边身子藏在黑暗里,诚惶诚恐道:“当得起,当得起”。
“殿下惦记着你,是你的福分。”翠钱也不想与她争论称呼一事儿,专心敲打她。
“是。”
“殿下既然让你回来伺候,你回来便是,莫要拘束。”
“是。”
“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不该说的,不该看的……”
“小人不说,也不会乱看。”
……
……
萧荣睡得不□□稳,眼皮下眼珠子胡乱转动。
梦里,她化身为一只杜鹃鸟,在廊下的树桠上乱跳,莺啼不断。
有说话声至屋内传出,声音说不出的熟悉,又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大哥,你想好了,通敌之罪,株连九族,万一事情败露,牵连的可是整个颍川陆氏。”言辞恳恳,几分哀求。
“萧斐暴虐无道,不堪为帝,北魏铁骑迟早要踏破建康城,吾所谋之事,不过是将此事提前了些许时日。”
“与裴氏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耐心劝诫。
“成了,陆氏百年荣光仍旧不断。”
“万一失败了呢……万一呢……”几分慌张。
“没有万一。”笃定。
脚步声传来,竹帘由内掀开,一身形颀长,高冠博带,身穿半旧仙鹤腾飞的对襟深衣,脚踩木屐,拥霞姿月韵恍若姑射仙人的郎君施施然走出,一举一动皆风流,令人目不暇接。
杜鹃鸟萧荣吃了一惊,嗓子眼里的啼叫卡住,她目不转睛的用小眼睛盯着陆蘅,陆蘅领着奴仆走在前面,他走得很急,胞弟陆芸在身后追,一边追一边喊道:“大哥——大哥——三思啊——三思——”
萧荣扇动翅膀,飞着追上去,没飞一会儿,便累了,在空中盘旋几圈,寻找落脚。陆蘅抬头睨了这杜鹃鸟儿一眼,萧荣有些自暴自弃的停在了他的肩头。陆蘅止住脚步,有些惊奇,对她伸了手儿,萧荣干脆跳上他的大手,一人一鸟,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