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素有平易近人,待人和善的美名,宫人们都十分拥戴这位大皇子。
此刻,平易近人的大皇子坐在八仙桌旁,难得的冷了下脸。
翠钱姑姑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大皇子这是……要作甚?
她面上平静,直着腰板,低着头,等候大皇子问话。
“阿荣落水那日的事儿,翠钱你与本宫好好言说?”大皇子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似水,翠钱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面上冷若冰霜,眼里是属于上位者的冷漠。
皇太子出事的那日,皇帝便盘问过一轮东宫的奴才,眼下大皇子再问,翠钱不假思索,如实道来,连着她出宫探亲一事儿都没隐瞒,全盘托出。
伺候皇太子的宫人已被皇帝发落,东宫宫人大换血,除了她们这类伺候薨逝皇后娘娘的老人,余下的宫人都是新换上来当差的,若是有什么人证物证,也被毁灭得差不多,皇帝都查不到太子落水事件的幕后之手,亦或是查到了碍于面子没直接揭发,总而言之,皇帝都盖章定论这件事儿是意外,那么,便只能是意外。
大皇子从南疆赶回建康城的翌日,入宫面圣后,便来东宫探望太子,翠钱不明白这位主儿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若是真情倒好,假意的话,未免多此一举。
萧祈听闻翠钱娓娓道来,心中微冷,面上波澜不惊的点头,他也明白,这件事父皇一定盘查过了,如果连他老人家都没查出幕后指使,那么他又能问出些什么子丑寅卯,不过是关心则乱,担心萧荣罢了。
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萧祈只得转头嘱咐翠钱好生照顾萧荣,翠钱自然一一应下。
待送走这位主儿,回来时发现薄衫后濡湿一片。翠钱拧着眉,有些惧怕这位大皇子的威仪,人是宫人们传得那般温柔和善,但是不是表里如一,有待考证。
……
……
日暮西沉,余晖映照残阳,烟柳卷残花。
萧荣这一觉睡得的时间有些长,她醒来的时候,外头残阳似火,隔着一层薄薄的雕花窗牖打入屋内来,几分昏暗与橘光交织杂糅,她动了动身子,便听上方传来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醒了?”
身子本能的下意识僵了僵,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隙,上方人宽厚温暖的大手落下,摸在她的额头上,自顾道:“不烫了。荣儿,你此次落水吓了一遭寡人。”
父皇……
萧荣意识回笼,她睁开眼,宫人鱼贯而入,点了灯,屋内煞时亮如白昼。
她揉了揉眼眶,确定自己没看错,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眼睛肿胀酸涩,瞬间盈满了泪水,委屈冲上心头,她朝皇帝扑去,哽咽道:“父皇——”
萧荣的父皇萧道衍在建宁十五年深冬的夜晚悄无声息地驾崩,等到萧荣知道时,已被皇贵妃派来的杀手截杀在入宫的道路上,不得已在太傅的帮忙下连夜出逃建康。
她年少登基,已有数十年没见过父皇了,看着眼前身材魁梧剑眉星目,犹在盛年的帝王,一时间百感交集,化为泪水,齐齐涌出。
皇帝不知道他的嫡子怎么变成小哭包了,一醒来就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仿佛许久未见般。
他只道萧荣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中害怕得紧,小孩子嘛,总是这样子的。他动作轻柔的拍着萧荣的后背安慰着,然,帝王没哄过孩子,便是他的嫡子,也只是隔三差五的来东宫看上一遭,此番哄孩子让萧道成有了当父亲的新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