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终于降临了。星空是璀璨的，那无数的星星都曾是他们的玩具，但是，现在却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月光依旧洒下淡淡清辉，可这清辉仿佛加深了海水的凉意。随着夜越来越深，白天积聚的温暖急剧散失，身下的海越来越充斥彻骨的寒意。

“杨戬，你快到浮木上来。”澄兮感觉到了水寒，她见杨戬始终大半个身子在水里，伸手想拉他上来。

“不行，这块木头承载不了两个人的体重。”杨戬道。

“那怎么行，水太冷了，你会冻死的。你不上来，那我也在水里陪你。”澄兮焦急起来，翻下浮木。

杨戬见她任性地跳入水中，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抱起又推上浮木，边哄她道：“你知道不，男人比女人抗冻。小时候一到冬天，我娘给我三妹穿的衣服总比我多好几层，娘总叮嘱她，女人最不能受凉，否则会落下病根的。”

“我不是你妹妹。”澄兮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照顾我，但是，如今在这片大海上，你我相依为命，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所以，如果你一定要我呆在浮木上，那我抱着你！”

杨戬怔了怔，澄兮道：“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这块木头让给我，那么好吧，我在浮木上，我的身体是暖的，我抱着你，我的体温可以让你取暖，唯有这样，你才不会被冻死。”

她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张开双臂，像青藤缠树一般倾下身子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身体果然是温暖的，还带着格桑梅朵迷人的清香，杨戬一阵恍惚，这是造化弄人么，他与一个美丽的女子相拥，竟是为了生存和取暖！

但奇怪的是他却丝毫不感觉陌生，反有种极其自然的亲近，有几分像母亲的慈爱，又有几分像小妹的依恋，还有几分像……不，他没有想下去，这个词，这种感觉已经从他的生命里剔除了。

生存的考验是残酷的，到了后半夜，疲惫与寒冷让他们体温下降，意识开始模糊，睡意越来越强烈。

杨戬明白，这不是睡意，这是身体在消极地迎接死亡的召唤，只要睡着，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他轻轻摇晃着澄兮，“跟我说话，随便说什么，但要一直说，千万别让自己睡着。”

于是他们开始强迫自己进入谈话，她和他聊雪域、聊师父，他跟她聊小时候的趣事，还有天庭里堆积如山的奏折，他们必须不断地转换话题以保持谈话的新鲜感，对抗那越来越无法抗拒的睡意。

“你看天上的月亮快圆了，你和嫦娥仙子很相爱。”澄兮突然切入了这个话题。

杨戬沉沉垂下的眼皮被嫦娥这个名字扯得心中一痛而又抬了起来，“澄兮，你是故意在刺激我吧？”他喃喃道。

澄兮在他耳畔说：“我就要刺激你，杨戬，别睡！告诉我你有多爱她？我在玉玲珑里看见她了，她很勇敢，也很美丽。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能早点明白她的心意？”

本就没有愈合的伤疤又被她撕裂了，心底的疼痛赶走了他沉沉的睡意，“你骂我笨蛋，你这雪山里的小仙女，你懂什么叫爱吗？”他反诘她。

好吧，现在他们已经要依靠激烈的言辞才能清醒些，温情与平淡的谈话只能令他们更快地睡着。

“没吃过糖果，难道就不知道什么是甜？虽然我没爱过，可是我们高原的人，一旦认定了想要的幸福，就会坚定地去追求。”

“那我祝你好运！”杨戬哼了一声，“到时候请我帮你张罗做司仪吧，我已经很有经验了。”

“讨厌！”澄兮在他耳垂上狠掐了一把，“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人家可是圆满了，你呢，还在苦海里挣扎……”

她说完这句话，引得两个人都哑然失笑，苦海，这真是个双关语啊，他们现在，可不就正在苦海里挣命么！

忽然，杨戬看到远方的黑暗处有个圆圆的光点一闪又灭了，他眼花了吗？那光点又亮了，过一会又灭。

他急忙叫澄兮，“你看那儿，是不是有灯光？”澄兮认真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果然，那光亮很有规律地闪动，“那会不会是条船？”

“走，游过去看看。”杨戬心中热切地希望那是条夜行的船，那将是他们脱离大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