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王远新是真怕顾袭清承受不住打击。
“公子……”
信上不过寥寥数语,说了个结果。顾袭清单手将信纸折起:“可知缘由?”
王远新摇首:“不知,据说是曜日宗和曦华宗起的头,具体却不曾言明。”
曜日宗和曦华宗是当世两大宗门,门下弟子众多,所学包罗万象。这百宗会最初也是这两家牵头办的。
顾袭清垂眸,眼睫落下圈出一小片阴影,好似瞬间将他也笼罩到了另一个自成方圆的天地中,瞬间拉开了距离。
他指尖在信纸上摩挲了两度:“许是派内有什么要紧事。”
王远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公子,那我们接下来……?”
顾袭清道:“先将江道友送回扶云洲。”
态度直接而无犹豫迟疑。
全程一言不发的时夭蓦地抬首,稍显慌乱,错愕地摆手推拒:“啊?这……顾公子不必如此,此处离扶云洲不算太远,我随机关飞鸟回去便是了。既不顺路,不好意思再麻烦顾公子了。”
顾袭清清淡如水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好像是单纯地在考究这段话是否妥当,却因为容色过盛而带来了细微的审视与攻击性。
时夭完全不怵。
别说她现在看透了顾袭清是个臭小鬼,光凭他随便在路上打抱不平捡到的孩子就能不远万里地送回广陵去,顾袭清就是尘世中常说的那种“老好人”。
“江——”
顾袭清话将出口,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是坐在那边的顾家家仆与刚进门的一队人马起了冲突,前者从位置上起身,没注意到旁边撞到了后来者,当即道歉赔礼;对方却斥骂不止,话说得颇为难听。
两方就这么口头冲突起来,还有演变成肢体冲突的趋势。
顾袭清大致了解了原委,这次未等王远新出面,向前一步,微妙地拦在了众人身前道:“不慎撞了人,确是我们的过错。诸位若不嫌弃,歇息用饭的这点费用便由我们来出,聊表歉意了。”
那队人中有位略年长些、约莫二十八九岁的男子,看着是领头的,表情不耐地道:“我们并不差这点钱,不过是你的家仆不识礼数,随意冲撞了人。这次遇到我们且算好运,下次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
顾袭清略一颔首,便要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事便由王远新张罗。
时夭发觉顾袭清这人也很有意思,他遇到胡搅蛮缠亦或是不想搭理的事情时,就做一做面上的礼数,看着客客气气挑不出错处,可是绝不搭腔再言。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能给人憋屈感了。
想来,顾家人给他带上王远新这样周全的仆从,也是考虑到了这点。
王远新上前去,还未开口,先前取信时用过的青鸟符从袖口露了出来。
青鸟符是去赴百宗会的凭证。
那男子瞧见了又无端地作起妖来:“哟,这不是青鸟符么,原来是要去百宗会的未来师弟。不对,这青鸟符上没有任何印记……原是落选了。看来阁下是当不起这声‘师弟’了。”
王远新面上堆起的虚假笑容瞬间垮了下去,一旁安分的顾家家仆也瞬间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望向对面,很有些虎视眈眈的威慑。
顾袭清也停下了脚步。
时夭见缝插针地出声打抱不平,忿忿地道:“几位好歹也是曜日宗的弟子,出门在外便代表了曜日宗的脸面,如今却仗势欺人、无端挑事,不觉得有愧于宗门吗?”
那男子火气更盛,声音尖刻地冲着时夭:“我们被这群不长眼的东西撞了,倒成了无端挑事,你又是何处来的丫头,牙尖嘴利,惯会颠倒黑白。”
“你!”
时夭将脸憋得通红,身体微微发抖,做出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
顾袭清一手拦住她,低声劝阻道:“稍安勿躁。”
时夭同他对视两秒,气鼓鼓的样子便软化不少。
顾袭清目光又扫向那些仆从:“站起来做什么,都歇好了?”
仆从们一时不敢说话。
顾袭清又道:“歇好了便走。”
“……”
周遭陡然间安静下来。
——顾袭清竟将人彻彻底底地忽视了!
时夭蓦地哽了一下,险些呛到:顾袭清这厮,真是深谙气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