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不重,更像是错觉。
妇人身形隐约顿了顿,换了个地方下手。
路人都闻声围了过来,出声制止道:“你这有话便好好说,打孩子做什么?”
妇人当即大哭:“我也不想如此!可我家那位年前生了大病卧床不起,家里任什么都被拿去换了银子买药,可他还是不见起色。家中已经揭不开锅,还有个小的要等着喂,凭我和姑娘两个人赚点微薄收入支撑,她却不知轻重地在别处逗留贪玩,今晚就要没钱换东西吃了,这让我要怎么活啊!不如拉着大的小的一同去死了算了!”
路人一阵唏嘘,其中一人道:“事已至此,打孩子也没什么用了,孩子哪里有不贪玩的?你那花是怎么卖的,不如我买一些,算是一点心意了。”
此话一出,便有人七嘴八舌地附和,不消片刻,那篮中的花就去了大半。
楼上。
王远新同顾袭清说着什么,顾袭清微微颔首,王远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时夭见状,福至心灵:“王叔是去照应那家人了吗?”
章奕意外地看看她,肯定道:“应当是的。这事不能在人前,免得引来灾祸。”
他笑了笑,语气中便透出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不过这样的事公子吩咐王叔做的多了,知晓轻重,绝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时夭若有所思,轻轻道:“顾公子果真是宅心仁厚。”
她注意到方才那女孩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地垂着脑袋,就连妇人提到重病的父亲和家人时都没有任何反应,即便被打到身上都没有丝毫畏惧瑟缩的表现,更不曾有不自觉躲避。
这是很不正常的。
时夭对挨打这事还是颇有发言权,哪怕是那小姑娘做错了事,这种情况下要么是痛哭流涕地求饶认错,要么是眼泪汪汪地被触动,她过于麻木了。
这类情况也不难猜,大概那妇人说的是假,做戏谋财是真。
然而时夭这会儿还得扮演“江雪晴”,自然不能提出疑点。
她同章奕走进茶肆。
“公子。”
“顾公子。”
顾袭清略一颔首,目光如常,半点没有在换了身打扮的时夭身上停留。
店小二很有眼色地迎上来,三言两语又为这桌添了些单子。
不多时,王远新也回来了,走到顾袭清跟前复命:“公子,已经将银子交给那妇人了,也叮嘱她不要让旁人看见抢了去。”
时夭听到这里,更不想提醒顾袭清了,她在故事中看到的顾袭清便是如此,即便后来经历了背叛磨难也毫不改变,平等地帮助任何人。
只是他的这份风骨,有时候也不尽然——或许正因为他这么正直善良,所以才会来找她的麻烦。
又譬如,他这次将钱给了那对“母女”,难保那妇人不会觉得此法得钱快,往后变本加厉。
章奕本该去另一桌歇着,却迟迟没走,见着王远新,问道:“王叔,您觉得那对母子可有什么异样?”
王远新停了一停,反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章奕便将疑点一一说了,同时夭看出的那些差不了太多。
时夭不由得多瞧了他一眼。
王远新听完,首先看向了顾袭清。
顾袭清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既无施善心被辜负的窘迫恼怒,更没有意外的惊讶之色,神色淡淡地对章奕道:“你去看看吧。”
“是!”
章奕领命而去。
时夭适时露出诧异的表情:“章公子说的……”
“大约是真的。”
顾袭清接了这话,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一派的坦然落拓。
王远新笑眯眯地道:“江姑娘不必担忧,当初章奕那小子就是被公子这么救回来的,他稳当得很。”
救回来?
所以顾袭清不仅仅是给了钱就了事?
时夭还未深想,视野中反复地伸进来一只手,她回神细看,才发觉顾袭清这厮不声不响地吃空了四盘茶点。
动作优雅自然,而且迅速。
尤其,这几盘茶点中,有两盘时夭装模作样地捻了,一口下去她险些被甜掉了牙。
顾袭清莫非是……很喜欢吃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