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和李云溪跟在小姑娘身后,走过一条曲廊,又穿过一道随墙门,最后踏过一座小石桥,来到一座种满梅花的客院。
“姑娘回来了,这两位是?”身着黛色长袄的年轻嬷嬷接过小姑娘手上的弓和箭。
小姑娘说:“路上遇见的,她们迷路了,说是吏部侍郎家的女眷,能找观里的道士问问吗?”
“自然可以。”那嬷嬷吩咐人去找道士,自己抱着弓箭,领着李暮和李云溪去了茶室。
茶室内置矮几和团蒲,一旁还有煮茶的小炉子。
李暮和李云溪落座,没一会儿便有丫鬟呈上点心,并为她们烧水沏茶。
方才还哭的李云溪彻底活过来了,李暮社交无能,她却是社交小能手,没几句话就让那丫鬟又替她端了盘点心进来。
李云溪填饱肚子,也不着急回去了,还缠着李暮给她讲故事。
李暮处在陌生的环境中放松不下来,就说等回去了再给她讲。
“什么故事?”回屋换了衣服的小姑娘步入茶室,好奇地问。
李暮和李云溪一同朝小姑娘望去,就见小姑娘虽然换了衣服,穿得却还是男装,额头的网巾也依旧戴着。
李云溪炫耀道:“我姐姐给我讲的故事,她讲故事可有意思了!”
李暮生怕小姑娘当场叫她讲一个,还好小姑娘对她的故事没兴趣,转头跟李云溪说起了别的。
李云溪也不见外,看她总穿男装,便问她是不是想当男孩子。
小姑娘撇了撇嘴:“谁要做男孩子,我是女孩子,我喜欢穿男装是因为男装更方便练武功。”
李云溪睁大了眼睛,惊讶女孩子也能练武功,同时感到好奇:“你为什么要练武功呀?”
小姑娘挺起腰杆子,掷地有声:“因为我要成为昭明大长公主那样厉害的人!”
……
昭明越发少眠,今天更是天刚亮才睡下,中午一过便又醒了。
她望着头顶的床帐,问秋珠:“阿池呢?”
床边的秋珠回答说:“二少爷离开好一会儿了,说是到燕王府看看王爷。”
昭明轻笑一声:“辛苦他了。”
清晖观和燕王府来回跑,既要顾着想不开的母亲,又要顾着体弱任性的大哥,这孩子上辈子是犯了什么错,要摊上他们这两个累赘。
秋珠又道:“姑娘方才回来,还带回来一对姐妹,说是吏部侍郎家的女眷,不小心在这附近迷了路,奴婢已经派人去寻这对姐妹的家人了。”
昭明:“吏部侍郎家的?”
“殿下可要去看看?”秋珠问。
昭明坐起身:“去看看。”
昭明梳洗换衣,刚走到茶室门外,就听见自家那小侄女充满骄傲的声音——
“因为我要成为昭明大长公主那样厉害的人!”
昭明心情不错地勾了勾唇角。
小侄女虽是她丈夫的弟弟的女儿,与她并无血缘,但因在她膝下长大,不仅与她关系亲密,就连性子也像极了她。
可惜她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太久,里头又传来一道声音:“啊?不好吧。”
那声音听起来稚嫩,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扎入她的心脏:“我听我舅母说,昭明大长公主明明是女子,却非要上战场,惹来煞气缠身却压不住,所以才会累及家人,她的驸马就是被她连累死的……”
小孩学大人说话,说得有板有眼,但其实李云溪并不知道这段话背后隐藏了多大的恶意,更不知道她舅母说得再笃定,也只敢在私底下偷偷地说。
茶室外的秋珠眼皮一跳,正要进去呵止李家姑娘的话语,却被昭明抬手拦住。
昭明自嘲一笑,可不就是如此吗,若非她一意孤行,她的丈夫和儿子也不会……
“云溪。”一道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打断了李云溪的话,也打断了昭明的思绪。
李云溪:“姐姐?”
李暮告诉她:“昭明大长公主的驸马,是先帝下令赐死的。”
书里写到过,昭明大长公主在外征战时,驸马就留在京中,后来先帝听信谗言,以为昭明大长公主有造反之心,就下旨赐死了在京的驸马,并以其二子为质,要求昭明交出兵权。
昭明为了保下两个儿子,不得不从,可大儿子还是被先帝身边的宦官喂了药,自此体弱多病。
若非先帝晚年干的糊涂事不止这一件,边境战乱时找不到人领兵,这兵权还回不到昭明的手上。
可即便驸马是死于先帝之手,依旧有人说,他是被大长公主害死的。
甚至就连大长公主自己也认为,要不是她惹了先帝忌惮,她的丈夫便不会死,她的大儿子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可如今,一门之隔的茶室内,一位素不相识的姑娘,教育自己的妹妹说:“一个女人失去了她的丈夫,元凶无人过问,她却要被指责,说是她护卫国土戍守边疆的行为害死了她的丈夫,你觉得这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