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在牢房里能呼呼大睡,可今夜他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耳听窗外夜风呼啸,吹的院中桂花树发出“嗡嗡”颤动声。他脑海里也像那树枝样乱的很。
就这样一直熬到东方鱼肚白,辛弃疾只觉心头堵塞,索性跳下床摘下墙上挂着的宝剑,快步来到院子里对着那桂花树疯狂乱砍,直砍的那雪花扑簌扑簌滚落,这才罢休。
天亮了,党怀英来了,看到满院狼藉,辛弃疾站在那儿发呆。眉头皱了皱,走上前低声说道:“幼安,咱们去马家庄吧。”
马家庄是马福全住的村子。
辛弃疾见他了脸色沉重,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感觉,忙问道:“是不是马福全出事了?”
“去了就知道,你准备准备,我去门口等你。”党怀英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扫了一眼地上的树枝,缓缓往外走。
辛弃疾回房取了青色披风,又去账房支了几两银子,同党怀英朝城外走。
城外的雪堆积未化,铺天盖地白晃晃一片。劲风吹过,树枝上扑簌扑簌往下落。
马蹄得得,很快就来到马家庄外。这是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诸多茅屋随山就坡错落有致地分散在山腰和山脚。
有的茅屋还冒出股股黑烟,被风一吹,四下飘散。空气里充满了腥臭气息。村庄上空还有数只老鸹怪叫着飞来飞去。
“出事了!”辛弃疾甩动马鞭,“啪”地打在马臀上。
黑马一声长嘶,扬蹄如飞,朝村里冲去。
空旷的村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早已冻僵的尸体,尸体旁殷红的血冰块与旁边白雪形成鲜明对比。几只野狗正趴在尸体上啃食,看到人来,立刻叼着断臂残肢四下奔走。
“谁干的?”一股怒火在辛弃疾胸臆间燃烧,烧的他热血沸腾,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
党怀英已策马跟近,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阿里兀。唉,你俩打伤了他儿子,他不敢对令祖父下死手,就屠了马家庄。幼安,莫管闲事,咱们还是找找马福全吧!”
这么多人被杀,这能是闲事吗?
辛弃疾不满地瞪了党怀英一眼,却忽然想到此事因自己而起,心中说不出的苦闷。他翻身下马,对着旁边老槐树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凝视良久,他绕过尸堆,继续往前,见路边茅屋房门大开,屋顶还有黑烟缓缓冒出,而地上脚印颇多,快步走近朝内观望,顿时气炸了肺。只见房内土炕上、桌上、板凳上躺着数具赤、裸的年轻女尸,均披头散发,洁白的身上淌满早已干涸的血。
“不杀阿里兀,誓不为人!”辛弃疾气的双目喷血,浑身颤抖,一股怒火无处发泄,忍不住飞起一脚踢向火盆。那火盆“呼”地飞出,砸在土墙上,砸出一个大坑。尚未燃尽的火炭跌满地。
“马福全,马福全!”党怀英已经纵马来到马福全家门口,透过断壁残垣,见马福全跪在院子里,宛如木雕般一动不动,急忙喊道,“幼安,幼安,你快来!”
辛弃疾听到喊声,匆匆离开茅草屋,飞奔过去。当他看到马福全时,更是愧疚不安,急忙上前一把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