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南小镇,三月。
天光微晞,镇子西头平角巷的一间小院偏房里,一灯如豆,靠墙的一张木床上,一个清瘦的少女如一张薄纸般全无血色气息,她双目紧闭,已入弥留之际。
床边的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哽咽不能成声,手中一块湿手巾不停地擦拭女孩的头脸,口中竟是胡言乱语:“儿啊,是娘误了你,等等娘,娘这就随你去了……”
呜咽声中,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个尖细的声音穿门而入:“一大清早就在嚎丧,真是晦气,我说——”
声音在说话的人看向床上时戛然而止。
是一个水柳蛇腰,长相刻薄的女人,与屋中的妇人年纪相仿,她死死盯了床上的女孩一会儿,嫌恶和恐惧在脸上交织,顿了顿,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拉开哭泣的妇人,小心翼翼地伸手在女孩鼻下一探。
一声锐利的尖叫刺破了小院上空:“不得了了,死人了,杀千刀的你还不快来——”女人一边惊叫着,一边跑了出去。
林依依正在意识混沌飘摇之际,被一阵阵的嘈杂声音猛然拉回,她一口气提上来,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未经修饰的椽木屋顶,光线不明,看不清颜色,似乎年代已久,布满裂纹,视线往下,是一间朴素的木房子,墙壁上挂着蓑衣竹篓,没有什么装饰和陈设,显得十分简陋和质朴。
她一头雾水不知身在何处,只记得自己正在跆拳道馆进行日常的搏击训练,突然一阵心绞痛倒地,看到的最后画面是教练和同伴伸过来的手……
这是哪里?在她的视线落到身前一名头罩布巾,身着粗布襦裙的中年女人身上时,满脑子的疑问又增加了一分。
“叮——” 一个电子音在脑海里同时响起:“欢迎宿主进入异位时空,这是一个古代背景世界,宿主的任务就是依托配置的系统,扭转五年后的世界危机。任务完成后,宿主将可自由选择去向。”
林依依:?
“等等,古代世界?你是谁?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美妆主播,粉丝还不到一百万,什么时候轮到我去拯救世界了?我拒绝!”她不假思索地与脑中声音对话。
“我是AI小美,宿主被筛选进入异位时空,如果拒绝,就等于回到原世界的死亡状态,宿主你要拒绝吗?”
“……死亡了?”还有得选吗。
林依依无奈调整了思路:“……那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稍等信息马上传输……”
一阵头晕目眩,原主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灌入脑中。而从她前面刚刚睁眼开始,面前的妇人就表情几番变化,口中念叨不止,手上的动作也未停,只是这会儿林依依才真正将注意力转移过来。
“老天保佑,儿啊,你醒了,你可吓死娘亲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为娘怎么独活……”妇人反反复复地说,眼泪抹了又抹,惊喜交加同时手足无措。
一边接收信息一边听着妇人言语的林依依看上去十分茫然,仿佛仍然魂游身外。
“叮”的一声,信息传输完毕,一切在瞬间归于平静,而这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而已。
原主也叫林依依,身前的这位妇人是其母素娘,十六年前嫁给镇上外来林姓商户独子林生,本来公婆亲厚,夫妻恩爱,日子虽不富贵也还过得去,可第二年林生因着他人撺掇,前往东郡沿海走一趟据说稳赚不赔的生意,从此杳无音信,留下妻子幼女并两个老人。
没了主心骨的家一下子垮了,两个老人年事已高又加上思念独子,不久相继病逝,素娘带着女儿没了生计,最后只好投奔哥嫂,靠日常做一些绣品补贴用度,可即便如此,仍不得嫂子待见,动辄指桑骂槐,抱怨她二人是扫帚星、吃白食,素娘兄长虽然身形强壮做着屠夫的活,却是个怕老婆的,每每见她母女受屈,只是唉声叹气。
原主前几日跟着母亲售卖绣品淋了雨,回来后就高烧不止,素娘请不起大夫,便依着经验去药房抓了几幅便宜的药,可谁知这一次病势凶猛,短短数日原主已经垂危,林依依便是这个时候穿越过来。
接收了信息的林依依对原主的遭遇一阵唏嘘,再次看向憔悴不堪的素娘时,不由得心生同情,但她毕竟不是原主,无法生出血肉亲情。
“儿啊,你觉得怎么样?”素娘有点被林依依空洞的眼神吓到,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我是娘亲啊……”
这时,先前跑开的女人又骂骂咧咧地回来了,还扯着一个男人:“你赶紧把她弄出去,千万别放在家里,太不吉利了,呸呸呸!”
听着这尖细的声音,林依依算是知道她迷糊中听到的吵吵嚷嚷的是什么了,也猜到进来的就是原主的舅母柳氏,她一贯不喜这样嘴碎的人,而且她现在的这个身体还十分孱弱,聒噪的声音更是令人烦躁。
见到柳氏进来,素娘忽然抢身过去,“扑通”一下跪在进门的两人脚前,哀求道:“兄长嫂嫂,依依她没有死,她醒过来了,求兄嫂不要赶我们走。”说着,连连磕头。
“什么没死,明明刚刚就断气了,这样也好,一了百了,三天两头病,白吃白住不算,还要贴钱给你们娘俩瞧病!”
“也没有白吃住,素娘平时也拿了银钱。”她身旁男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与他那壮硕的身形天差地别,正是素娘的兄长李忠。
素娘只是流泪哀求。
柳氏在男人胳膊上死劲拧了一把:“杀千刀的,还有脸说,就是你!当初让她娘俩进门,自打她们来了后,霉运就罩着咱家,这母女就是俩丧门钉,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