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何氏笑得合不拢嘴:“咱家要出个小秀才啦,走!外婆带靖安吃好吃的去。”
说着便抱文靖安走,只是她这一转身,从前门方向忽的迎面走来一个人。
来人五十上下,八字胡国字脸,头带四方斤,身穿青长衫,赫然是典型的商贾穿扮。
正是文靖安的外公,莲花镇上赫赫有名的大商户——陈守严陈老爷!
陈守严一到,陈何氏和陈三娘同时变了脸色,陈老爷则像见了仇人,张口便骂。
“你抱这野种作甚?!放下!给我滚家去!”
陈何氏怕他吓到文靖安,把文靖安放到身后,往陈三娘身边推。
陈三娘主动站出来,叫了声:“爹……”
陈守严满脸怒意,厉声呵斥:“谁是你爹?!我没有女儿,我女儿早死了!”
文靖安:“……”
陈守严瞪着陈三娘,换了讽刺的语气挖苦道:“又来乞钱是吧?行!让文家那泥腿子到我门前下跪,跪一天我给他算一天工钱,不用他干活,这钱好赚!”
陈何氏劝道:“孩子在呢,你说的是什么话。”
陈守严:“你给我闭嘴!慈母多败儿!家里这点脸面全让你败光了!”
他这种话文靖安真听不下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也懒得管自己现在是八岁孩子,当即要跳出来怼这凶老头,陈三娘却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面不改色道:“爹娘你们保重身体。”
再不多言,抱着文靖安直接走了。
果断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陈何氏想在后头喊她,她已带着文靖安走远了。
陈何氏只得跟陈守严愤愤道:“你把她们娘俩逼死才甘心!”
陈守严默不作声,瞟了眼陈三娘和文靖安离去的方向,独自进门去了。
直到离开了陈家所在的那条街巷,陈三娘才跟文靖安说道:“路是娘自己选的,靖安不要为娘生气。”
文靖安:“……”
变化来得太快,他真不知如何回答了,在他看来,陈守严那种尖酸刻薄的谩骂实在恶毒,他可以不认文靖安这个外孙,可以不认陈三娘和文三贵的婚事,那是他的自由,但他不能出口伤人到这种地步。
陈三娘却道:“你也千万不要怨恨你外公,不要和他吵,一吵起来就没了回旋余地,两家真成了仇人。你外公人不坏,就是放不下面子,你现在还小,这些事娘不想你牵扯进来。”
文靖安心里仍是不舒服,说道:“他也不该那么骂爹和娘。”
陈三娘笑了笑:“娘知道你为爹娘着想,以前娘也想过和你外公撕破脸皮,一了百了,娘可不会惯着他的臭脾气。可娘不能那么做,一旦那么做了,你爹怎么办?你爹就会觉得是他害得娘和你外公父女反目,还有你外婆,她才是最难的那个,娘不能只为自己活着,还得想着你们。”
文靖安这才若有所悟,如果刚才他真跟陈守严吵起来,的确是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但如此一来无疑是把双方的裂痕加深,他是舒服了,却让陈三娘里外不是人,在这点上陈三娘显然比他成熟得多——在对方被愤怒占据了理智的情况下,不要理论,不要分辨,直接走人。
他之前还想着帮陈三娘化解和陈家之间的矛盾,刚才自己差点就搞砸了。
想到此处,他平复心情,站在陈三娘的角度思考,说道:“我知道了娘,我不会记恨他的。”
陈三娘:“但咱也不用受他的气,不用去求他谅解,娘没错,你爹也没错,你更没错,他乐意骂我们走就是,像娘刚才那样。”
文靖安:“我记住了。”
陈三娘最担心的就是给文靖安留下心理阴影,此时听文靖安这么说,心里放宽了一些,为了让文靖安尽快走出刚才的压抑,忘记陈守严带来的不快,她尽量展开笑颜,和文靖安道:“不想刚才那些事了,娘带你去买糖吃。”
文靖安顺着她的意思,一派正经道:“也要给安安妹妹买一些。”
陈三娘嫣然一笑,说道:“安安有个好哥哥。”
文靖安:“那是。”
陈三娘:“唉哟!靖安都学会开玩笑啦?”
文靖安:“我可不像爹那么无聊。”
说罢和陈三娘相互对视,下一刻母子俩哈哈大笑,尽扫之前的阴霾。
不过虽然如此,文靖安心里始终有块疙瘩,陈守严比他想象中更顽固更不近人情,要让他放下心里的成见绝不容易,这件事短时间内没法化解,文靖安得找个合适的契机,一点点的来。
当然,这次进镇也并非全是糟心事,文靖安可没忘记自己怀里还藏着6两6钱的粗盐,既然这条路他已经走通,那么是时候跟陈三娘和文三贵坦白了,只是得找一些合适的说辞,别吓到这对夫妇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