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走到七班后门边时,刚好听到最后这段呼吁词。
和她开伙的其余四人都是九班政史班的,已经跟她分道扬镳。她喊了声“报告”,刚要往里走,看到教室西北角多了个人。
苏好座位隔壁原本是一套空置的桌椅,旁边常年立着她的画架,课桌里也塞着她乱七八糟的杂物。
当然,因为刚开学,现在那里还不算特别狼藉。
她望向转过头来的徐冽,头一歪,无声表达质疑:说好坐讲台边的呢?
徐冽瞥了眼讲台方向。
苏好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讲台两侧不知什么时候各摆了一盆半人高的硕大绿植。
“……”
“愣着做什么?迟到还磨磨蹭蹭,赶紧把你座位边收拾干净,别给新同学添堵!”杜康催促她。
“不是,新同学跟我说……”
“你先出来!”杜康打断苏好,把她叫到门外。
教室里闹腾起来。
角落有人低声议论:“新来的是不是被威胁了?”
“我看是,不然刚才人家放着好端端的座位不要,说坐讲台边?”
“那也可能是听说了苏好把前同桌害休学的事,望而却步了呀!”
“要我说,还不如坐讲台边,长这么张男神脸,又是国家级的竞赛苗子,可别成了下一个许芝礼……”
教室外,杜康小声训着话:“你这一身火锅味,又跑哪儿去了?”
苏好还没答,他又自顾自摆摆手:“算了先不说这个,刚刚新同学跟我提出坐讲台边,我就猜你肯定跟人家说了什么。这事我不允许。别说新同学是好学生,就算差生也不行。我就不喜欢其他班那些风气,让捣蛋的孩子坐讲台边听课,那地方天天梗着脖子看黑板,对颈椎能好吗?糟践人吗这不是?”
“那糟践我吧,”苏好指指那两盆绿植,“我坐那儿行不行?”
“不行,都是祖国的花朵,怎么能厚此薄彼?老师知道你本性不坏,不许想过去那些不好的事了,好好跟新同桌相处,听见没?”
苏好叹息一声:“那万一我们处太好了怎么办?我当初跟许芝礼闹掰,主要是同性相斥,现在来了个男同桌,还长得这么好看,从头到脚都是我的理想型,我怕自己忍不住跟他早恋。”
“苏好同学,你要是在学习上也这样有自信,老师会很欣慰。”
“?”
“早恋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呀,就算你忍不住,以徐冽同学优良的品质作风,又怎么可能跟你早恋呢?”杜康安慰地拍了拍苏好的肩。
“……”
满教室哄堂大笑。
苏好在人声鼎沸里走进教室,一巴掌拍上门板:“都笑屁啊?”
瞬间满堂死寂,这一巴掌的杀伤力,比政教主任不差。
苏好有这个威力,还得从跟陈星风的关系说起。
这位哥家境好,脾气炸,架打得厉害,从小浑到大,中二时期甚至成了学校叱咤风云的“扛把子”。
可考上高中,到了南临以后,陈星风却惨遭苏好修理,日常被她踩鞋、踢腚、踹小腿肚,有阵子一看见她就狼狈逃窜。
加之学校里陆续传开苏好如何如何“社会”的流言,后来又出了她带许芝礼上外边鬼混,害人家休学的事,这位姐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继任“扛把子”。
苏好回到窗边坐下,看见自己被杜康扣留的文具袋已经摆在课桌上。不知是杜康放的,还是徐冽。
她转过头,瞥了一眼认真翻着书的新同桌。
她的新同桌正拿着一支水笔,在新课本的目录页上圈画标记,大概在划分哪些是学过的内容,哪些是新的知识点。
整个人冷清到仿佛与世隔绝。
苏好在座位上放空一会儿,怎么都不习惯余光里多出的那道人影,只好趴下去睡觉。
结果还没睡着,刺耳的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刚才杜康勒令她第一节晚自修下课后,把徐冽课桌里的杂物取出来。
她叹了口气,从零钱包里取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钥匙,转过身去:“让让?”
徐冽看她一眼,合上课本站到一边。
南中的教室使用翻盖式课桌,桌盖边缘有个可以上锁的金属扣。但为避免学生藏违禁物品,原则上不允许这样做。
苏好当然不是遵守原则的人。
她用钥匙拧开锁扣,取下挂锁,一把翻起徐冽的桌盖,正要伸手往里掏时,忽然一顿。
课桌里四散着几张签了她落款的素描——
全是人像。
男人的人像。
一丝|不挂,肌肉贲张,连某器官都描绘出具象的,男人的人像。
“……”她这金鱼脑子,怎么不记得寒假前在课桌里塞了这些画?
苏好滞住的刹那,徐冽的目光落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好觉得他似乎对此产生了一丝难能可贵的——惊讶?
苏好用了一秒钟,在“慌慌张张收拾起这些画”,和“大大方方让他看个够”之间,选择了后者。
“习惯一下,你同桌我是个思想非常open的艺术生,”她手肘支着桌盖沿,嘴角的不屑拿捏得恰到好处,“这种尺度都接受不了,我们以后处起来会很困难。”
“哦对了,还有,”苏好随意指了指画上跟徐冽截然不同类型的肌肉男,像在澄清刚才跟老班说的话,“顺便介绍一下,我的理想型。”
“……”
徐冽又看了一眼她笔下的器官,用了一秒钟,在告诉她“按这个尺寸要求,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实现理想”,和“随便吧”的沉默之间,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