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巡逻,多是在辽泽周围,这两年来,女真人会有小队骚扰周围村落。是以辽东村落都是修筑成坞堡的模样,以此抗击金军,”种彦崇骑着骏马,带着两位营将,给他们讲解镇守辽东的一些细节,“咱们常常需要外出,护卫乡村,辽东之地,没有禁军乡军之分,只有轮换守土之责。”
他带着两人一路巡逻,过了辽泽城外围,便能看到蔓延到天边的大片良田,在五月里,秧苗从中探头,在微风中荡漾。
“这里原本是泥泽,后来开垦做了稻田。”
他带着他们沿着辽河走了数十里,这里的堤坝修得十分整齐,是强行截取了一条河道,才能让泥沼干涸,从而排掉积水,才能有大片良田。
辽东经过十几年的开垦,已经有上万顷的良田,并且还在增长之中。
而到城外数十里的路口里,两将却看到了大片营帐。
他们本以为是军帐,不想靠近之后,才发现那里是无数形同走尸的流民,头发枯槁,蜡黄的皮包裹着凹凸的骨头,宛然骷髅一般,看得人无穷惊惧。
“这是什么?”岳飞一时怔然,他在江南看过流民,但这里程度,远胜江南。
“这些都是来投奔辽东的流民,”种彦崇叹息道,“没奈何,如今这里已经是东京道、南京道、中京道中唯一的安稳之地。每年都有络绎不绝的流民来此求生,现在还是少的,一到开春,暖和起来,路上有些野草树皮能吃了,周围能过来的,便都会过来。所以最多的时候,是六月到九月,十月差不多就没人来了,都死在路上了。”
轻描淡写的话语里,是多少悄然湮没的人命,让人光是听听,便有些心紧。
“能逃过来的,都是幸运的,”种彦崇指了指远处许多正在收敛的尸骨,“好些人路上,便被别的人吃掉了,大辽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许多乱军甚至会流窜至大宋,辽东在这里镇着的,大宋才能安稳。”
两人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尸骨,突然就想到走之前,太子说“你们会明白”的那些话。
“那这又是什么安排?”岳飞指了指那些帐篷。
“这些人饿狠了,不能一下子就吃太多东西,要慢慢养一阵,”种彦崇解释道,“等缓过一口气了,便要绞了头发,换了衣服,去硫磺水里洗漱过了,才能入城安置。一来预防瘟疫,二来,也是给城里一个安置的时间。”
如今辽泽已经不只是一个大城了,而是在远处安置了很多小镇,等他们缓过气来,便要以工促赈,修筑城墙,开垦良田,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辽东并不拒绝人口,对这里的人来说,人越多,便会越强大。
讲到这,种彦崇还告诉他们:“如今周围那起事的流寇,也有许多加入辽东,不过不怎么能打,老陈看不上。”
岳飞却从其中察觉出一些不对:“开垦良田、赈济灾民,修筑的城池,都是极大的耗费,辽东是如何支持这么大的消耗呢?”
“当然是太子殿下给的了。”种彦崇没有隐瞒,笑笑道,“你不会真以为谁能凭空做下那么大片积业吧?十几年前,太子殿下便派老陈来辽国,这些年来,殿下在辽东的撒下的钱,早就越过国库一年的收入了。”
正说着,便看到一队穿着麻布新衣,光头脑袋的流民,拿着一根毛巾裹住头颈,在一个竖着小旗的年轻人吆喝下,离开了营帐,向东边走去。火山文学
“跟我走,别掉队,先走十里,那里有休息地方,两天后就能到镇上!大伙精神起来,到镇上就有瓦房可以住了!”
而这队伍中,居然有两辆平板的马车,坐着一些妇人小孩。
“马车不够,怕那些人跟不上,特意准备的。”种彦崇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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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带他们走一圈后,种彦崇还带他们去了一个很特殊的镇子。
这个镇修得很是寻常,但只是走进镇口,便感觉到一点不同。
无它,才进去,便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书卷气。
许多小孩子的声音在一间间房屋里响起,街道上有卖字画的店铺,有卖笔墨的店铺,有卖书的,有卖文玩,甚至还有占卜算命的店铺。
岳飞还听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一个书画铺门口道:“我赵构是康王,你是郡王,难道不该多卖我些钱么?”
“你是皇帝都不行!”对面的中年汉子冷漠道,“这画你还卖不卖了?”
岳韩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种彦崇人缘很不错,到处都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带着二人走到一处卖羊肉汤的铺子,大声道:“来客人了!”
正坐在一角的掌柜平静地抬眸看了看他:“你不是要回大宋了么,怎么还在?”
“我这不是给你带些朋友来嘛,”种彦崇招呼着两位新人坐到对方面前,“这是岳飞、这是韩世忠,都是太子殿下的嫡系,你以后若有什么事,大可找他们帮帮忙。”
说完,他又对两人道:“这位是赵士街,太子殿下的嫡兄,他和殿下的兄弟情深,你们平日里方便的话,照顾一二——其实也没什么好照顾的,他平时也就在这算算账,打发时间。”
二将没想到这位的身份如此之高,立刻便起身躬身行礼。